第9章 污点

“原来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啊。”强盗们撒腿远去，迅速消失为一点，望着那罪恶的一点、两点、三点，纠结于地都科学家内心深处的绝望与恨久久不能平息。

“你还挺慈悲的嘛，幸好你那一背包粮食掉进了坑洞里，否则一定被他们抢走。”胡略略屈指扣响在他的后脑勺，扭动着发酸的手腕，望向他目及强盗早已消失的方向。

“要是被他们抢去，或许多少会减轻一点他们的恶行吧。”罗加表示理解此罪刑似地轻声回答，神思却跟随着那一点凝定在远方——那里是医生的住所。

此时，位于地都南城的煜廷诊所挤满了争先恐后的病人。

为了方便进去，诊所的大门已经被一些病入膏肓亟待就医的人拆卸下来，然而病人实在多如鱼贯，一些挤不进去的病人只得瘫在诊所附近，使南城迅速进入病毒肆虐膨胀的紧急状态。

诊所里唯一的医生用特制的防护服把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争抢着来就医的病人已经影响到他无法正常工作。

病人超越了医护隔离线，像吃人的恶魔般挤到他的跟前，齐刷刷伸出长满疱疹的手来问他要救命药。

他被逼到墙角，东张西望地寻找他的助理李勤，但望进眼里的除了一片长着硕大脓疮、流着黑色血液的丧尸般的病人外，根本没有李勤的身影。

“嘁！”胡略略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径直走在罗加前面。她大概还不懂眼前这个男人复杂的心绪吧，所以也并不把一点施舍的小事当作一回事。

“但愿没事，赶紧走吧。”罗加收回视线对胡略略说，然而胡略略早就走在前头领先他好几步距离了。

这一耽搁又延误了回去的时间，医生那边应该不会有事吧，罗加自顾在心里嘀咕着，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他打算回去取了粮食就再去南城一趟。

转折了好几道迷宫一样的城市废弃建筑，终于来到了曾经繁华了几个世纪的地都中心——绵安城——现在罗加的住所。

“哇！”胡略略抬头望了一眼从湿地上蜿蜒至地都最高建筑顶端的绿油油的苔藓，喜出望外地发出一声惊呼。

罗加失惊一跳，丢了手上的绳索赶紧来到胡略略身边，从惊叫者的脸上没有看出什么恐惧之色，心中稍微安定，疑惑地问：“怎么了？”

“你家居然有这个……”胡略略激动地指着那一抹直攀而上的绿意，眼里全是喜色。

这个时候罗加才注意到那一点浅得不足称奇的苔藓，现在已经长高了不少，颜色也更浓了。

“怎么？发现我这里是世外桃源了吧？”看见眼前这个尽是天真，和刚才的女战士风格简直判若两人的盟友，罗加忍不住伸出两指弹向女孩儿的额头。

“原来你不知道啊，这种苔藓是可以吃的，现在不怕饿肚子了。”胡略略高兴得蹦了起来，毫无征兆地跳进罗加的胸怀，抱着他一起蹦跶。

罗加吃惊不已，推开兴奋过头的胡略略，认真而严肃地问：“这种苔藓可以吃，你确定？”

胡略略朝他使尽点头，意外的惊喜像一根带动情绪的引线牵起罗加的嘴角，于是两个人又魔怔了般抱在了一起，像含在嘴里的跳跳糖一样跳起了疯癫的舞步。

“走，去我家里，你教我这东西怎么吃？”兴奋过后，罗加以主人身份对少女发出诚挚的邀请。

胡略略掰起一块苔藓，学着罗加攀爬直上的样子，拉过绳索，矫健飞升而上，像一只长了翅膀的妖娆的猴子，看得领头的罗加目瞪口呆。

房屋里感应指示灯由弱渐强，同时那个发现有陌生来人的警报提示灯也在不停地闪烁着红光。

当与主人对接的指示灯稳定下来，感应到主人就在门外的机器人嘟嘟轰然打开厚重的门，以惊人的速度把主人拉进屋里，却把跟随其后的疑似敌人的女孩儿挡在了门外。

不等罗加反应过来，嘟嘟已然抬起了胳膊，就要扼住来者的咽喉之际，也许是因为嘟嘟的程序版本过于低级，或者是来者太过于厉害，嘟嘟抬起的左右手臂刹那间被胡略略掏匕格挡。

如果不是出于客气，机器人嘟嘟差点就要被勇猛无敌的胡略略大卸了八块。

此时，在双方格斗时根本插不上手的罗加终于有了上前劝架的机会，他走到嘟嘟背后，按下了那个休眠装置按钮，然后将不省人事的嘟嘟强行抱离胡略略的格挡之下。

“你家里居然还有这玩意儿，不过太过时了，只能勉强做个保姆，对你这种要求不高的人来说，应该够用了，不过千万不要被地都其他人知道它的存在。”

胡略略收手站起来，找了一张生锈的铁艺椅子坐了下来，显然根本不把对自己充满敌意的低级机器人放在眼里，但以地都人都知道不能有机器人存在的常识，她不得不针对性地提醒她的盟友。

“不好意思，本来我是想先和你说的，可是一路上没找着机会说，结果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反正你这么厉害，现在知道也不晚。”

因为觉得照顾不周，罗加脸上迅速晕染上一层难为情的潮热。

为了躲避这种尴尬，他以给客人倒水为借口，躲进工作室，稍安勿躁后把一杯净化过的纯净水递到了胡略略的手上。

“赶紧给它续集能量吧，我怕它没了，你会很寂寞。”看穿了那抹尴尬，胡略略偷偷含笑，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罗加把休眠的机器人挪到光线充足的窗户下，照进来的光线把黑暗的屋子斜斜地切出一个整齐明亮的梯形，使整个黑暗的屋子看起来就像一个打着朦胧聚光灯的舞台，霎时有了浪漫情调。

安顿好了地都唯一的机器人，罗加再次启动装置，并将程序修改，他想让机器人嘟嘟对胡略略产生好感认知。

但刚才格斗的记忆已经储存在嘟嘟中央枢纽区，这将是一个无法更改的污点存在于中心程序内部，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即使嘟嘟不把胡略略当做敌人，或多或少地也会对她心存芥蒂，绝对不会有好感。

“没关系，反正它也斗不过我。”胡略略对此毫不在意，那一瞬却和那个低级机器人碰撞出对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