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怎么会是你
旧漆斑驳的木门中,云秦一身褐色锦袍,正手持一柄长剑,一脸震惊地看着苏语。
“云秦,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苏语心猛地一沉,飞快站了起来。
“我奉旨追查天漠国奸细之事,查到这个小院有古怪,你怎么来了这里?”云秦大步过来,拉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视线落在她的脚上,顿时心痛地说:“你怎么弄成这样?快坐下,我给你看看脚。”
苏语心中渐生不详之感,扶着他的手坐下后,四下张望着,小声说:“你还是快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你知道这里?这是谁的地方?”云秦一手托着她的脚,用帕子轻轻擦拭,抬头看着她问。
“是,我知道,可这是谁让你查的?”
苏语犹豫了一下,没敢说出君墨言的名字,怕他就在暗处,若听了去,杀人灭口怎么办?云秦在京中势单力薄,不是他的对手肝。
“皇上,他答应我,只要我找出君墨言的秘密,除掉他,我就能带你走。”
云秦捧住她的一双小脚,放到自己的膝上,看到脚底的狼狈,长眉一拧,心疼地说:“你再忍忍,我发现了一些事,就快完成任务了,到时候我带你回边关,永远都再不回来。你不要气我娶公主的事,我和她还未圆房,她还是个小孩子,我睡地上,她睡床上而已。”
“云秦啊……你怎么这么傻,娶了公主,好好过日子吧,带她回边关去,公主是个好姑娘,不要辜负了她,我已是……残落黄花,不要再念着我了。”苏语心中一动,拉住他的指尖,轻轻地握住,小声说。
“谁说你是残落黄花?你是我的嫣语,我们遵循礼教,恪守本份,可是礼教和本份是怎么回报我们的?嫣语,我一定要带你走,不管你嫁给了谁。”他握紧她的手,贴在他滚烫的心口,匆匆地说。
苏语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就错过了呢?如今他又为了她犯险,去和蛟龙相争,又如何争得过?是,她也想走,君墨言和君澜之的战争一触即发,她的命如同草芥,除了云秦,没人会为她打算。
“嫣语,不要害怕,他没有打你吧?我平常也见不到你,毕竟你是他的王妃……若他没回来多好……”
云秦沉默了一会儿,把她的手背凑到唇边,轻轻地一吻,长长的睫扫在她的手背上,让她心中酸痛难耐。
“他没打我,你放心,这里真的不能久留,赶紧走吧,不要相信君澜之的话,他在利用你。”她缩回手,轻轻推他。
“我好容易看到你一回,说说话吧,你一回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轻叹,低头继续给她擦脚上的血污。
云家上下上百口人,生死全在他一人肩上,他不得不入京为质,又不得不娶公主为妻,还不得不小心地伺侯皇帝……他多想横刀立剑,杀出一条血路,自此和她逍遥天涯。若是孑然一生,早就这样做了,可惜他身负如此重担,不得不收敛锋芒,静待时机。
苏语低头看着他,越来越紧张,眼皮子跳得厉害,她往四下张望着,生怕君墨言和他的白狮突然跳出来,把云秦给吃掉。
突然,只闻得一声声尖锐弦响,她推开云秦,往墙头去看,只见四周的围墙上探出无数枝利箭,对准了二人,银亮的盔甲慢慢冒出来,全是京中禁卫军!
“嫣语,快进屋去。”云秦赶紧把苏语挡在身后,仰头看向围墙上的人。
“这些是谁的人?是来抓谁的,你还是我?”
苏语抓着他的手臂,呼吸骤然急促,感觉自己正跌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四周皆是心黑的豺狼,要将她生生撕裂。
突然,一把低沉阴冷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凉嗖嗖地往她的耳中灌。
“此处乃天漠国奸细之地,桐城侯,你为何在此?呵,这不是齐王妃吗?真没想到,你也会出现在这里,莫非当年苏御史的确和天漠国私密来往,出卖我们后青国?你也是奸细?”
苏语迅速扭头,只见赵太宰在数十全身盔甲的侍卫簇拥下大步进来,鹰般锐利的双眼紧盯着她和云秦。
“你不要血口喷人!本侯是来追踪奸细,刚查到此处。”云秦一声断喝,挥剑指着赵大宰。
“奸细?本官看,桐城侯你才是真奸细,这里是天漠国奸细蜇伏我后青京城的秘密接头点,你如何解释你和齐王妃一起出现在此处?来人,搜!”
赵太宰冷笑,用力一挥手,侍卫们如狼似虎地狠扑过来,撞开了桐城侯,涌入房间,一番翻箱倒柜,不多会儿便搜出了书信若干封,急巴巴地捧出来,呈到了赵太宰的面前。
“大人,搜到这些书信。”
赵太宰拿起其中一封,随便翻看了一下,便高举在手里摇晃着,大声说:
“桐城侯的字,满朝文武皆识得,龙飞风舞,确实入木三分。这些都是你和天漠国的通信,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来人,将桐城侯和王妃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赵太宰,这是陷阱,你不能抓云秦。”
苏语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君墨言不杀金富,反把他送去官府,那样不是会暴露这个小院吗?
原来他就是要让君澜之来查这个小院,君墨言在借刀杀人,故意引赵太宰来抓人。若君澜之若杀云秦,云家必反,可君澜之不杀云秦,这通敌的大罪,也没办法向众臣交待……
她今日前来救许娘子,不想撞上了这幕杀机!难道真是上天眷怜,不忍看她和云秦生离死别?要让她们二人死于此处?
弓箭手拉满弦,利箭即将离弦,满院杀气腾腾。
“嫣语,我不能背负这通敌的罪,若落进他们手中,一定给我定罪。今日恐是护不住你,你且退回房中,不要出来。”云秦拉了拉她的手,扭头看她。
苏语也明白,其实降与不降,赵太宰今日都必置云秦于死地。
药商金富之事牵扯到了六名朝官,都与赵太宰有关系,尤其有他极为看重的亲内侄。云秦是疾恶如仇,刚正不阿的人物,在朝堂之上,一定没少弹劾这六个人。而赵太宰这个人,心狠手辣,容不得任何人分他的权势。所以,不管今天的人是君墨言、还是云秦,都是他的敌人,他都不会放弃这个除去政敌的大好的机会。
看,一个国家飘摇不安,就是毁在这些内斗的奸 臣手中。
太后死死抓着大权不放,赵太宰和太后沆瀣一汽,君澜之也无可奈何,如今君墨言突然回来,更让他雪上加霜,本想拉拢云秦,怎奈君墨言更胜一筹,硬生生要折去他这只翅膀。
苏语觉得悲哀,幸而她是女子身,若身为男儿,又郁郁不得志,一定会和正直的许秀才一样,气闷生病,早早西去。
“听话,进去。”云秦伸手,用力地握了握苏语的手。
他在边境带兵打仗,为国效力,何等威风洒脱,可是京城这个玩弄权术的地方,硬把他给束缚住了,他不适应,他不懂得权谋致命,他一心想立下功劳,带苏语离开,于是他娶了公主,于是他一心想揪出君墨言的真面目,以向君澜之换取苏语的自由……可实际上,他却成了这些人的牺牲品!
“云秦,你一个人打不过的,不要打,我去求皇上,求齐王,求公主,求太后……”苏语小声说着,一身血液尽凉,用力地拉住了他的手指,不让他上前。
她太了解后青国的刑罚制度,不管什么人,一旦被捉进去,管你是王侯将相,高 官巨贾,先上酷刑,那叫杀威风,让你先褪层皮,后面的审问不招也痛得招了。当年她父亲不就是被这样残酷对待的吗?那些血,至今在夜晚折磨着她。
云秦一笑,横剑身前,一手把苏语往小屋里推,低声说:“我不要你为我求任何人,我不能带你离开,看你日夜受罪,已是一生遗憾。若还让你为我向别人低头求饶,我更生不如死。今日,打不过也要打,我从未想过原来朝堂黑至如此地步,难怪岳父大人受人毒手。嫣语,你进去躲好,不要出来。”
听着他的话,苏语心中一痛,飞快地往前走了两步,伸开双臂拦云秦面前,冲着赵大宰大喊,“赵大人,让我见太后,云秦是冤枉的,我能证明。”
“苏语,你都不能证明自己清白,分明和他是同伙,既不退开,就当一对同命鸳鸯,去黄泉相伴吧,杀!”赵太宰一抬手,阴冷地下令。
一瞬间,利箭如雨,根本不长眼,拼命射向苏语和云秦。
云秦的手中长剑,舞得像冷光织成的网,挡开利箭无数,又有侍卫冲来,挥舞长刀砍向他。
苏语不能成为他的负担,瞅空往房间退去。就在此时,从暗处突然射来几支冷箭,又狠又准地直透苏语的心窝。
云秦转身时正好看到,心中大骇,狂吼了一声“嫣语”,挥剑直扑过来,一支箭狠狠穿透他的左肩,热血如雨,飞溅到苏语的衣裙上。
“云秦……”苏语一声尖叫,转身扶住他,和他一起跌在地上。
数柄长刀,此时逼上,将二人抵在地上。
“云秦,苏语,你二人束手就擒,还能少吃苦头。”赵太宰冷笑着,慢步走向二人。
“放肆,谁在本王的地盘上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