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同门对峙
何瑕心中满是感动，文物修复师这个行业，鲜为人知，隔行如隔山，只有在这个行业内的人，才知文物修复的意义和艰难。行外人，能如许乐这番，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话的，少之又少。说来奇怪，本应是顺自己心意的话，才应该顺耳。自己决定离开文保科技部，闻军、林薇他们都认可，可那份认可总让自己心中不安。许乐的话与自己的决定相悖，却让自己安心。安心过后，又是不安，毕竟，自己是要当逃兵的人……
“如果——我想选择换个职业呢？”何瑕说出口，是在不经意间，才出口，又后悔了，许乐，你能当没有听见吗？
许乐沉默了一会儿，走近她两步，“何瑕，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但我看来，你是文物的守望者与传承人，你若不爱文物，不会选择文物修复师这个行业，也不会坚守了三年，更不会谈起他们时如数家珍。你若换了，你会舍不得。我们也是朋友，作为朋友，我说句真话，放弃自己的理想，如剜心之痛。我不希望，看到你痛苦。我希望看到，你永远是比熠熠生辉还灿烂三分的何瑕!”
“何瑕!”一声呼唤刚好帮了不知如何应答的何瑕。“老师好!”何瑕像抓了棵救命稻草一样。
江源笑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也来看展览呀？”他又看看何瑕身边的男生，“你们一起的吗？”
许乐恭敬地打了招呼，“老师你好！”
江源点点头，“小何呀，这是你男朋友吧!”似乎一颗炸弹对着何瑕精准投中，何瑕抬手摇一摇，想开口却没有机会，只听得江源自顾自说得高兴，“真般配!今天我忙，等啥时有空了，带他到老师家吃个饭!”他又和许乐招招手，“年轻人，你们好好玩!老头子不打扰你们了!”
何瑕目送江源离开，僵立原地，不知怎么转身去面对背后的许乐，喂！119吗？麻烦来砍条地缝，让我钻进去。
身边人影晃动，许乐走到和她比肩的地方，“这位，就是你说的江老师吧？我算知道，你这侃侃而谈的本事和谁学的了？”何瑕笑得尴尬。
许乐识趣地没有再提方才的事情，继续去展厅看文物。
下午两点过后，许乐开车送何瑕回家，到了小区门口，何瑕下车，就看见一个人走来。她关了车门，往前跑了几步，兴冲冲地打招呼，“大师兄！”
周辉快步走到她面前停下，脸上有一些怒气，“何瑕，你解释一下?”
何瑕一头雾水，“怎么了？”
周辉跑得急，说话有点喘气，“我去人事部去帮李元拿材料，结果，看到方主任正在整理你的离职材料。何瑕，你告诉我，是你自己递交的辞职报告吗？”
何瑕捏着拳头，又逐渐放松，眼皮渐渐上抬，目光直视他，“是!是我自己申请的!”出口的话语确有几分颤抖。
周辉咬咬牙，“你……你是为什么?”
何瑕深深呼了一口气，无所谓地说:“为什么?为了能多挣钱呀！”
周辉拿下眼睛，又戴了上去，“何瑕!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你若是为了钱，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职业?”
何瑕的声音有气无力，“人还是要看向现实呀。”
周辉:“何瑕，老师看重你，比我多。我三年学徒才能碰文物，你一年半就行。怎么，现在想开溜?就为了所谓的钱?”
“周辉先生!”许乐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走到了何瑕身后，“公众区域，你这么逼迫一个姑娘不合适吧？”
周辉上前一步，把何瑕拽到自己这边，抬手挡住她，将她护在身后，“你是谁？”
“我……”许乐几分迟疑。
周辉:“怎么?戴个口罩，不敢见人?”
何瑕从周辉身后转到他面前，挡着许乐，“大师兄!这我朋友。”
周辉:“谁呀？”
何瑕:“回头再说!”她转头招招手，“那个?你先回!这儿我能处理。”
许乐把口罩拿下来，隔着何瑕对周辉说:“周辉先生，你同何瑕共事三年，应该了解她。毕竟，她曾经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安逸生活。”
何瑕满头雾水，他说啥?额!不会是……好你个闻军!
周辉眯着眼睛确定了说话人的身份，目光转到何瑕身上，“哟，何瑕，我说你怎么突然临阵脱逃?原来是和许乐在一块，见多了娱乐圈名利场里的花花世界，你就在镶嵌组待不住了?你这追的什么星!”何瑕心中莫名莫名火气，“你说我就说我，扯别人干什么?”
许乐从背后轻轻拽她的胳膊，让她站到自己身后，再直面周辉，“周辉先生!我许乐，作为朋友，今天是第一次见何瑕，才知道她有离职的想法。但我相信，她说的非她本意，希望你，多给她时间。这秋天，天干物燥的，人难免上火，不如，我请客，去喝杯茶，去去火!”
周辉没有理他，只看着何瑕，“何瑕，我刚刚有些激动。不过呢!你千万别走，不然我又是一个人了!”
他又看看许乐，“许先生，是我误会了，向您致歉。不过，何瑕是我的师妹，请你守好朋友本分！”说完，他便离开了。
许乐撑起手中的折叠短伞，走近何瑕，罩到二人头顶，何瑕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许乐便开口，“你说，我今天在这里冲冠一怒为红颜，会不会上热搜。”
何瑕忍俊不禁，“你放心，这个小区里都是上宫博物院的职工，大家没那么八卦，记者也没那个想法到这里来?”
许乐:“小区能进吗？我送你。”
何瑕这才发现，下起了小雨，刚刚一番争论，心虚、隐忍、怒气叠加，她心下非常疲惫，莫名贪恋头顶的一片隐蔽，便同意了。一顶遮雨伞，两个人，一路同行，走到花间小径的尽头，正是一片茂密竹林，林下放着块凉石供人休息。何瑕停了脚步，“就到这里吧。”
小雨就一阵，立刻停了，倒起了一点微风，风中，夹杂着尘土的气味。许乐收了伞，“这片竹林尚好，闻风而动。我乐瘾犯了，吹笛子给你听?”
何瑕心中还是有一点堵得慌，兴致不高，“你很闲吗？刚说天干物燥，这在烤自己?”
许乐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短笛，“这儿风水好，一点都不燥。再说，你现在这么闷!回家给郁闷晕了怎么办？”说完，他试了几个音，就开始吹笛。何瑕细细听了，是《钟一》，笛子版倒是第一回听，好想录下来，但拿手机容易错过观感，就这么听吧，只此一次。
一曲罢，许乐将笛子收好，“和你说个事。上宫博物院文保科技部和我经纪人联系了，想用《钟一》为一百周年庆典制作MV。”
何瑕立刻来了精神，“你同意了？”许乐:“当然!这《钟一》本就是为文物修复师创作的，纪院长说过，文物修复这份事业，是择一世，钟一生，这就是这首歌名字的由来。《钟一》能得纪院长青睐，求之不得。你可别辜负我!”
偶像!这个词能乱说吗？幸亏我反应快，这词语——双关呀！《钟一》是你写给文物修复师的，我是文物修复师，四舍五入，就是你写给我的咯。淡定!别激动!
何瑕语言平静，“抱歉呀！第一次见面，就让你看了场大戏!还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许乐:“没事!朋友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何瑕:“能八卦一下，你收多少出场费吗？”
许乐:“不要钱。”
和许乐的一场网友奔现后，便是各自忙各自的。许乐的演唱会如期而至，何瑕买了炸鸡饮料和朋友在家看直播。工作日，何瑕依旧是去宫墙之内，细细修补不会说话却很娇气的文物。一天，她正对着嵌件的模子打磨一块云母，马儿的雏形初成。
闻军正在给一块人形宝石磨边，“何瑕，我那天的话急了些。后来，我想了想，又和老师聊了聊。我痴长你十岁。当年我入职时时候，和你不一样。那时候，经济没有现在发达，但人的压力也小些。我和老师一样，一颗赤子之心献给文物。老师那时候更不一样，一穷二白的时代，靠一份坚守。你现在呢，处在这个时代，读的书多，见的世面广，但面临的挑战大，顾虑多。你选择离开，也是你的决定。你要走就潇洒走吧！你师兄我当个光杆师兄!等明年招新，再去拽几个师弟师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