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新约

第二回合的比赛前十五分钟，韩国的济州联保持很强劲的攻势，似乎要将比分扳平。可最终河北队还是以三比二取胜，进入了半决赛。但是比赛还没结束的时候，毕岘就被送进了医院。

就在比赛进行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河北队已经逐渐控制了比赛，毕岘在对方禁区外左侧控球，这是毕岘最喜欢的位置。可这时一个想在毕岘生命中留下印记的又一个韩国队员似乎想扯平黄大宪的纪录，毕岘只想着和他的对抗中占据上风，在他身前控制球并且做了个假动作，可他却飞起双脚向毕岘蹬了过来，毕岘没能躲过，结果他的两只脚都踏在了毕岘的右脚上。

毕岘躺在地上翻来覆去，握住那只疼得要死的脚。他试着站起来，可右脚在疼的同时，开始发软。毕岘根本不能用右脚来着地。有人把毕岘抬到边线外，毕岘还想着尽快回到比赛中去。队医立刻采取镇痛措施，但当毕岘再次试着站立的时候，他差点摔倒在地上。毕岘的右脚半点重量也承受不住了，疼痛使毕岘的脚根本不能接触地面。队医弯下身把毕岘的鞋脱掉，按毕岘说的找到受伤的位置。那种感觉就像脚里的什么东西漏了出来，原本应该很牢固的部位却感觉很薄弱。毕岘居然能感觉到骨头在移动。毕岘替队医说出了那句话。

“骨折了。”

“对，很可能就是这样。”

队医点了点头，毕岘很颓丧地躺了下去。

他们用担架把毕岘抬到了场外，然后到了更衣室，毕岘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受伤下场是什么时候了。毕岘的职业生涯还算幸运，可为什么好运气偏偏现在到头了？毕岘抬头朝冬蕾在河北奥体中心经常坐的看台看去，她已经站起身，正领着大儿子朝楼梯下走。当毕岘到达治疗室，就托了个伙计去找她。毕岘知道她肯定担心死了。毕岘以为冬蕾会比他更难过，但当事情逐渐明朗的时候，她却比毕岘坚强。

“别担心，”她说，“一定很快会好起来的。”

大儿子也在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爸爸，你怎么不比赛了？你的腿怎么了？”

毕岘知道自己要直接去医院了。

“嘿，我的好大儿，我们要上救护车了。”

他睁大了眼睛：“我们吗？”

河北的外科医生一直和毕岘在治疗室里，毕岘当场就想知道结果：“我最长要离开球场多久？”

“我看了X片之后马上就能告诉你。”

他们把毕岘送上救护车，而且也同意冬蕾和儿子陪毕岘一起去。毕岘一进救护车，他们就用带子把毕岘固定在一张床上，这样毕岘的脚在途中就不会移动了。为了儿子，毕岘请求司机打开救护车的顶灯。毕竟对大儿子来说，这个夜晚太刺激了。

毕岘一到医院就拍了X光片。冬蕾和医生一起去看结果，她回来后把结果告诉毕岘：“坏消息是你的脚骨折了，好消息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还赶得上国家队的亚洲杯比赛。”

毕岘对第一点并不感到意外，第二条消息才是毕岘被铲伤以来最期盼、最想听到的。冬蕾让医生来向毕岘转告详细伤情。毕岘的伤是趾骨骨裂，趾骨就是连接脚趾和脚面的一小块骨头，通常周围有许多肉来保护，表面上，它不容易受到伤害。医生确信毕岘有足够的时间康复。毕岘寄希望于接下来的几周，无论毕岘的伤恢复得如何，也必须要达到能够参加亚洲杯的健康程度。

第二天早上，国家队主教练切尔切索夫是最先给毕岘打电话的人之一，尽管电话内容简单说就是“你还好吗”，复杂的说法就是“你多久能康复”？毕岘还是很高兴接到他的电话。他对毕岘说，无论毕岘是否能亲身参加亚洲杯的比赛，他都希望毕岘能加入到他们中去。切尔切索夫对毕岘的支持给了他很大帮助。

在医院里，毕岘的脚被打上了石膏，然后被送到俱乐部训练基地。球队的医疗人员把毕岘的石膏退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空气石膏的东西，有点像充气皮靴，当它被充足气体的时候，能对毕岘的脚起到和石膏同样的固定作用。在需要对脚踝和腿做一些治疗的时候，毕岘可以松动阀门来放掉气体。在石膏里呆了一两天后，毕岘的小腿和脚踝肌肉都有些萎缩了。空气石膏的保护作用可以使毕岘免受这方面的痛苦。在完成物理治疗之后，毕岘还要对气靴进行重新充气，然后架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路。两天后，毕岘和医生坐下来。仔细地谈了毕岘如何才能尽快地康复：在至少一个月内让脚部充分休息，不得让脚部承受半点力量。为了缩短毕岘的恢复时间，要做许多其他的工作，一旦毕岘的脚伤痊愈后，就能马上回到足球场上。只要队医认为有必要，毕岘就会待在俱乐部基地。毕岘总要为未来的比赛做好准备，努力让自己得到更好的机会。在毕岘受伤的日子里，韦一安总是来到毕岘的房间，在毕岘做特殊治疗的时候，他的眼睛时刻注视着毕岘。毕岘要在深水池里“跑步”，但一定要确保脚没有触到池底。毕岘还要在健身房进行其他方面的锻炼，以保持整体身体的健康。亚洲杯是毕岘训练动力的全部源泉，而每天周而复始的健身安排也的确使毕岘强壮了不少。

通常，球员受伤后都要自己来面对每天单调的训练安排。就在四五月份里，似乎国家队球迷都在注视着毕岘，他们和毕岘有着同样的忧虑。球迷们的美好祝愿对毕岘帮助很大。韦一安也很关心毕岘：他在与济州联队比赛结束后马上给毕岘打了电话。半个月后，毕岘在电视上看河北队的亚冠东亚区决赛，那个晚上，他受了和毕岘同样的伤。在韦一安倒下的那一刻，毕岘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毕岘还清楚，如果自己还能赶上亚洲杯的话，韦一安肯定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他没有足够的时间了。如果毕岘是他，毕岘也许会崩溃。但韦一安始终保持着积极的心态，无论他内心实际的感受是什么，他尽全力保持着乐观的态度，他应该有更好的结果。但命运的安排偏偏不是这样，他要因为脚部手术而错过下个赛季前三个月的比赛。

整个夏天毕岘忧心忡忡，还对错过河北队的赛季而感到失望，河北队在最有机会的亚冠赛场倒在了东亚区没能跻身决赛。赛季颗粒无收对于毕岘和俱乐部来说都很失意，但毕岘知道正如吴曦教练说的那样，河北队下次会回来的。毕岘不能想像下次河北队崛起的时候，他已经不是球队的一员了。

毕岘正在与球队谈一份新合同，毕岘很清楚毕自己想做的事，也很清楚球队想做的事。但是现代足球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谈判和媒体的预测早在一年多前就开始了，现在是对这件事作个了断的时候了。

毕岘认为与自己最喜欢的俱乐部签新合同是再严肃不过的事了。因为要确定许多细节：一份新合同对双方都意味着权利和义务。毕岘需要俱乐部尊重自己在球队中的价值，而对于处理球队重要事务的负责人而言，他们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他们必然为事情进展的顺利而努力，而且毕岘相信他们能够恪守每个诺言。

金畅从毕岘成年开始就作为毕岘的经纪人，毕岘最初认识他的时候，金畅曾邀请毕岘等几个当时年轻的队员去听演唱会，毕岘和小伙伴最后竟然设法混到了舞台上，而就在那个晚上，金畅竟然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工作安排：处理徐新从山东队到上海海港队的转会问题，他当时已经是中国一流球员的经纪人了。毕岘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被介绍认识的，但毕岘很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对话时，金畅说过的一些话。

“毕岘，足球对你而言是最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确保在你的足球之路上没有任何障碍。”

过了一会儿，当他们开始谈关于合作问题的时候，金畅这样描述他的工作，他说他的任务就是让毕岘对比赛以外的所有事都不用操心。他认为这才是一名经纪人应该做的：减轻委托人的压力，以使他们全身心地投入比赛。从那时起，他对毕岘的确是这样做的。无论在何种情况，金畅属于那种毕岘可以绝对信任的人。有时毕岘感觉他总是忙来忙去，为毕岘安排好生活中的每一个小细节。他是具有这种才能的一个人，当他走进一个满是陌生人的房间，他可以在十五分钟内制定好工作计划并把工作分配给每个人。也许每个人都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但他却总是那么镇定。那的确是毕岘需要的东西。

如果像毕岘信赖金畅这样信赖某个人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真诚和坦率就不仅仅只意味着工作了。他是毕岘的经纪人，还是毕岘的密友之一，毕岘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建议和指导。他们可以促膝长谈，谈话的内容不仅仅包括毕岘的足球生涯，还包括毕岘生活中的其他所有方面。在某些方面，金畅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毕岘。但毕岘在河北时唯一的问题却很棘手。他和吴曦教练相处得不是很好。至少，吴曦教练和他相处得不够好。毕岘记得在毕岘和金畅认识几个月后，当毕岘把让金畅担任毕岘的经纪人这件事告诉吴曦教练的时候，毕岘当场就遭到了质问。

“经纪人能为你做什么呢？难道俱乐部对你照顾得不周吗？”

金畅也认为有必要让吴曦教练知道这件事，他从来都不想在吴曦教练不知情的情况下作毕岘的经纪人，于是，他直接去吴曦教练的办公室面对面地去谈。这次谈话他和吴曦教练的谈话是很不愉快的。

毕岘对吴曦教练与金畅始终谈不来感到很遗憾。如果不是这样，大家的生活会更轻松些。毕岘觉得如果他们能冷静地坐下来谈一谈，吴曦教练也许会发现他错怪了金畅。没错，金畅只是一名经纪人，但他同样热爱足球，他明白河北队是毕岘足球生涯中不可动摇的基石。金畅从不说或做一些有损毕岘利益的事。吴曦教练确实经常向毕岘发脾气，毕岘和吴曦教练也确有争吵。可这些吵闹却似乎总是被不成比例地夸大。在每个足球俱乐部，都会发生这种算不上是新闻的事。毕岘想如果吴曦教练和金畅能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个人能主动给对方通电话，许多分歧都可以被很快地解决，那些争吵也不至于被媒体夸大。

但是，吴曦教练和金畅之间的不和谐并不是毕岘和俱乐部签新合约的障碍。合同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纸上功夫，尤其是关于毕岘的肖像权的问题，河北队可以把毕岘的名字和照片用于他们的商业活动。似乎在任何事都没确定之前，许多签约会谈已经开始了。所幸的是毕岘不用参加所有的活动。也许确定一份新合同需要一年半的时间，但就像毕岘担心的那样，所有谈判都是关于一些细节问题。同时也出现了一些很有趣的谣言：如果毕岘没有和河北签新合同的话，许多欧洲大俱乐部希望与毕岘签约。但那都是些白日梦。毕岘、金畅和俱乐部都很明白这一点。

在赛季接近尾声的时候，毕岘和俱乐部就合同问题已经快达成一致了。毕岘打算在某场比赛前，在河北奥体中心的草坪上与俱乐部签字。毕岘想让关心、支持球队的人在经历了一系列的猜测后能亲眼看到这一幕，尤其是在毕岘和济州联比赛后一直不能上场的时候。然而下一场主场比赛是迎战山东队。那个晚上毕岘本已下定了决心并且不断催促着金畅。但事实证明，那晚有好几个临时的小障碍。毕岘于是等到下一个周六，河北队在主场迎战浙江队。这天很完美，阳光普照，毕岘和吴曦教练一起走到草坪中央，他在球迷面前给了毕岘一个拥抱。毫无疑问，毕岘属于河北奥体中心。无论别人曾经说过些什么，毕岘心里早就想好要和俱乐部签这份新合同了，可用笔签字的那一刻仍让毕岘感到很大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