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7病历本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林总好，哦李秘跟我说了，是我妈催着我回去，怕她担心，就……”

我把糊弄李秘的话又重复一遍。

林逸走上前，伸手按了一下十楼。

“我的药很有效，比藿香正气水好入口很多，外卖已经到十楼了，本来打算帮你拿上去，你既然下来了就直接给你吧。”

我这次没有再自作多情，他只是要下去给童小玲送药，顺便在童小玲的办公室腻一会儿，很难想象林逸这样严肃淡漠的人，谈起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很羡慕，羡慕那个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林逸笑容的女人。

而我只有在顺利完成项目，开会的时候偶尔能看见他欣慰的笑容。

“谢谢林总，真羡慕童总监啊，有你这么好的男朋友。”我忍着满腔醋意，装作随口感叹。

他嘴角不自觉带了点笑：“应该羡慕我，有她这么好的女朋友。”

十楼到了，外卖小哥就等在电梯门口，林逸走过去跟外卖小哥道谢拆开那包外卖，拿出两盒药，转身递给我。

“工作固然重要，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个月奖励你两天带薪休假，好好休息。”

“谢谢林总。”我双手接过。

我们互道了再见，他向童小玲的办公室走去。而我，一如曾经一起坐电梯的每一次，等他走后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拐弯看不见。

一边唾弃自己惦记别人男朋友，一边又忍不住想和他再靠近一点。

“好好配合医生治疗。”

我被这句话拉回现实，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过两天带你去看林落。”

曾经光是声音就能让我心悸的人，现在却掀不起我内心一点波澜。

我看着他沧桑了许多的面容，眼底发青的黑眼圈，有些干皱的嘴唇，没有刮干净的胡茬，他眼尾长了几条细纹，鬓角好像也有一两根白头发。

那一刻，我忽然就不能把眼前这个人和我记忆里曾经让我深爱的林逸重合。

给我递药的林逸和让我听医嘱的林逸，两个影子在我眼前交替重合又分开。

我眼睛一瞪，来不及拿垃圾桶，我把头偏到另一边，食物顺着食管涌上来全吐在了被子上，眼睛泛着生理性的泪水。

内心有一瞬难堪，我强忍着恶心把下一口食物硬压在喉咙里，不愿在外人面前狼狈。

“医生你先离开吧，明天的治疗时间我再通知你。”

林逸快速把垃圾桶放我怀里，拿起水杯去接水。我听到医生关门的声音，再不忍着，让自己吐了个干净。

也就吃了那么点东西，吐了两次再涌上来的就是烧喉咙的胃液。

他看我吐完，把垃圾桶拿走，再把温热的水放到我手上。

他拿杯子的手背上，红了一片，太着急被热水烫到了吗？

等我缓过来，慢慢起身去卫生间洗漱，门外林逸在叫人打扫床铺。

这次呕吐只是个开始，后来的每一次进食，都会被吐出来。

只能喝两三口流食，或者软烂的婴儿辅食。

大多时候，只能靠输液维持身体营养。

我迅速消瘦下去，曾经还有些肉的肚子和大腿，现在看着就像皮包骨的骷髅架子。

随之而来的还有嗜睡，脱发，便秘，口腔溃疡，牙龈发炎出血，浑身发冷，捂得再多都热不起来，连恶露都少的快没有了，这具枯槁的身体好像再也挤不出一点能量，为了还活着只能每天睡久一点再久一点。

林逸的憔悴也与日俱增，他鬓边的白发好像增长了许多。

重度产后抑郁。

病例本上的判定。

林逸从厕所出来，看见我手里拿着本子慌张地急走过来抢过我手里的本子，“乱翻什么！”

我不想解释是他自己放在床头柜的，对于这个鉴定结果我也没什么感想。所以不能明白林逸轩为什么那么慌。

他把本子放到他处理公务的茶几上，又走回来坐在床边替我削果皮。

“不用太放在心上，很容易就能治好的，等你出院了我手里的活应该也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出去玩玩？你喜欢山还是海？草原沙漠森林……”

以前林逸总是寡言少语的，我只在他和童小玲在一起的时候见过他这样絮絮叨叨嘴角带着笑的样子。有一天居然能看见他这样对我，真是稀奇。

虽然那份悸动和欢喜已经不在有。

林逸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一直面无表情，不说一个字符，甚至经常盯着杯子或者指甲盖走神，但他并不介意，还是会坐在我床边找点削苹果，折纸这种小事，絮絮叨叨说上好一会儿话，再去工作。

一点也不像，不像之前不是无视就是发火的林逸。

比起这个，我感觉我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是我的脑子好像生了锈，思想不再连贯，记忆也断断续续，虽然看起来我好像在心里说了很多话，但其实一天也只是林逸在旁边的时候偶尔会引发我的一小会儿思考。

大多时候，我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有时候，我甚至能听见脑子里长锈后运转不顺的卡顿声。

这种感觉在慢慢侵蚀我的身体，大脑只是第一步，我的各种感觉也在逐渐被锈住。我的舌头也渐渐尝不出味道，行动缓了又缓，耳边的声音时大时小。我越睡越久，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锈化再也醒不过来。

这种感觉很痛苦，像是在没有游泳圈的海里，周围除了海什么都看不到，没有一点支持力，等不到船来救我我自己随时都要没了力气掉下，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林逸把水果切好，放在盘子里，他拿牙签戳了一个喂到我嘴边，我默默偏过头，又看向窗外，苹果的味道酸酸的让胃里的胃酸也涌起来。

余光里，他牙签的手用力到微微发抖，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水果被他放回去，他快步走出去，把门摔的很响。

我转头看了一眼，水果刀被林逸塞在口袋里带走了。

门外的林逸红着眼睛泄愤捶了几拳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医生说病人没有求生意志，现在只能靠输液维持身体能量，因为长期不进食没运动，肌肉萎缩下床会让她越来越累。

要不了多久就要插食管，因为担心胃里太空胃液过多，病人睡眠时间太长，容易胃液倒流，呛死。

不能再这么让她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