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莫氏封印

五八事件后，和健聪变得愈加忙碌。五八事件深深地刺痛总装备部，知耻而后勇。

217所筹备重大预研立项，太空反导反卫星，对标美国NMD 国家导弹防御系统。研究所里有些人是对远景规划充满想象力，制作反导作战动画向总装备部领导汇报，被称为动画派。有些人抱怨对标美国NMD是领导拍脑袋想出来的，我们根本不知道NMD的防御能力，如何对标，他们是保守派。

和健聪是数据派，工程靠数据说话，他开始查阅资料，有价值的NMD资料不多，有的甚至是老旧的星球计划资料。

有一份资料就像一把锤子，瞬间把他击打眩晕，他发现了莫静红的封印。

外文资料的翻译是默默的，不可能留下译者的名字。莫静红在一次恶作剧的心态下，把自己的名字嵌入文稿中，字与字中间会隔13的倍数，13是她的幸运数字。她觉得好玩，以后每篇文章都这样，和健聪称其为莫氏封印。

他的手颤抖着数了几遍字数，是13和169，文件日期1999年5月19日。

一个晚上，和健聪没有睡着，莫静红在哪里的资料室作翻译？她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第二天一早，他找到资料室的杜鹃，问这份资料是谁翻译的。杜鹃回答说，翻译员是不会署名的，反正不是我，国外资料会在各个研究院共享，供调阅或复印，这份资料直接从总装备部资料室下发。

我需要所有从总装备部下发的国外资料，和健聪急切地说，

做不到，没有办法检索，杜鹃莫不经心地回答。

那把所有NMD的资料都给我，另外帮我把外院的NMD资料也调阅来，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和健聪翻看了所有他能想到的资料，再也没有发现莫氏封印，也许那一篇资料里的封印纯属巧合。

那段时间，和健聪心神不宁。

你怎么了，是工作压力大，还是你有了…有了她的消息，小芳问。女人的第六感是天然的出轨案侦探。

美国独立日到了，九年前的今天我被那个愚蠢的高空坠物打中了。

不怕不怕，小芳抱住和健聪，像哄孩子一样地用手掌轻拍他的背。和健聪伸手揽住她的腰，把鼻子蹭在她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奶水的味道，小芳的奶他也喝过。

人的情绪就像看A股市场，刚为上涨的苗头激动，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和健聪回到了平静如水的生活，上班，查资料，讨论，评审，还有他酷爱的Matlab，它的功能越发强大。

莫静红再次见到了韩遇是在他的车里，韩遇对莫静红说，按照保密纪律，我是不该来见你的，上级把我调走了，我得切断在美国的一切联系。

你暴露了？莫静红问。

有这样的风险，他的口气不那么确定。

是因为我吗？

对不起，我不能细说。

莫静红迟疑了一会儿，我明白了，祝你一生平安。

我想我们一定还会在哪里见面的，我对你做的一切由衷地感激，他略显尴尬。

可我不想，莫静红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生活恢复了平静，对莫静红如此，对和健聪也是。

随着预研项目型号化管理，以前那种写几份预研报告就能交差的好时光过去了。太空反导是全新领域，过去的研制经验不再完全适用，没有钱让你一次又一次地去太空打靶。数字仿真总还是被认为是纸上谈兵，仿真和试验手段必须要升级，要半实物高仿真环境。经过多方调研，最后和健聪和蒋方来选定了一家叫做奇客的美国公司的仿真系统。合同谈到最后，奇客公司开了一个offer，接待2人到美国总部现场考察后才签合同，费用由奇客公司承担。和健聪让他的两个学生小黄和小胡去，他很放心他们的业务能力。

支书老杨特意在室办跟小黄和小胡开了个会，语重心长斗志昂扬，不要忘记所领导的重托，要从心灵深处抵制花花世界的诱惑，与美国人开会要不卑不亢，我和全室迎接你们凯旋。

老杨有个习惯，什么文件都保留，研究所的决定，通知，获奖证书，员工年度考核报告等等。抽屉里装不下了，就挪到保险柜里，按年按月码得井井有条。开完会，老杨挪文件时，和健聪看见了一个信封，地址来自美国。

回到自己的座位，和健聪一直想着那封信，老杨怎么会有美国的来信？下班后，他打开了老杨的文件保险柜，机械卡口的密码形同虚设。有三封挂号信，都是莫静红写给他的，每封都很简短，她写文章一向干净利落，从不废话。

第一封，来自罗利，

聪，我已经到达美国，一切安好。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情非得已，等你赴美之时我再做解释。暂住此地，等我觅得新居，再写信于你。

第二封信是半个月之后，来自夏洛特，和健聪的北卡罗来纳大学所在城市，

聪，我到了你的城市，这里很美，你一定会喜欢。我和罗来纳大学预约一周后见面，看看他们能为你提供什么帮助。

第三封是一个月后，还是来自夏洛特，

聪，我跟教务处和你的教授谈了几次。他们愿意帮助你，拒绝帮助一个受过重伤的学生，他们认为那是不道德的。附上学校的文件，你签字后速速寄来。我在这里找了份工作，等待你的到来，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温暖的家。

和健聪收起信，那副场景重现眼前，莫静红转身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今天我累了，明天再来看你。他心中又充满了对老杨的怒火，等安静了一会儿，他压制住了想要去质问老杨的冲动。

他了解老杨，他是个有纪律的人，自己没有什么主见，在研究室内是个老好人。但是对领导下达的指令，坚决执行，上刀山下火海的劲头，可以说是近乎盲从地执行，哪怕是领导朝令夕改他也绝无怨言。扣留信件这个动作极有可能是贯彻上级指令。

他抓起电话拨给蒋方来，

主任，我又仔细检查了奇客公司的方案，还是有几个关键的不确定性，我不放心他俩，让我和小胡去吧。

好吧，你注意身体。

和健聪第二次踏上了美国的土地，十多年前他怀抱着对美利坚世界的向往，这次他手里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