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毒舌导演
把奶糖悄悄含进嘴里之后，许知然的情绪一下子平静下来。
甜份果然能让人心情愉悦！
她终于有心情端正坐姿，开始关心舞台上的表演。
尹悠说的好：别人的比赛可以走神，对家的比赛可不能不看，不然到时候嘴炮都说不到点子上。
许知然深以为然，于是正襟危坐，凝神观看。
这么一会儿功夫，台上剧情已经过半，安桃扮演的聂小倩珠泪盈盈欲滴，拉着宁采臣的手款款相求；谷枫扮演的宁采臣则义正辞严，答应一定帮她找到生前的坟墓。
许知然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两个人都是被节目组分到“主演”席的演员，经验和作品都不缺乏，但许知然总是没办法真正入戏——因为这两个人演绎的效果实在不够出彩。
你说台上这哀婉的一幕是聂小倩哀求宁采臣，当然没什么问题；可你要说这是白素贞不舍许仙，七仙女惜别董永，好像也都没什么问题。
聂小倩是善良哀怨的女鬼，举止间该有鬼气森森；宁采臣是有情有义的书生，眉宇间须得固执又刚直。
虽然都是古装，可这两个角色身上的过往和特质应该明显区别于其他角色形象才对。
换言之，他们演得太套路了。
许知然忍不住站在编剧的角度考虑问题。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位对家未免对舞台太不走心。
不过，好像也确实没有走心的必要——因为安桃最后从枝头落入谷枫怀里，俩人深情拥吻的时候，台下全是粉丝的欢呼和尖叫。
这一档节目名义上是“演技竞技”，可事实上，年轻的观众们永远对俊男美女的亲密戏码乐此不疲。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没有半点亲密镜头、没有多少热点剧情的现实题材《青山》演出时会得到什么结果，许知然实在不敢抱太大希望。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节目组的舞台效果相当不错，看得出张导花了大价钱。安桃现身的那一刻白烟浩渺而来，兰若寺的灯火幽幽浮动，大大拔高了这一场戏的观赏价值。
舞台不会拉胯，那么两个主角更要好好表现才对！
许知然暗暗捏紧了手，给自己加油打气。
舌尖的甜味彻底消散的时候，安桃和谷枫牵手谢幕，迎来掌声阵阵。
安桃显然对演出效果相当满意，她昂首挺胸地站在台上，志得意满。她在主演席上排名不算低，加上红得早，粉丝众多，比起谷枫的人气不遑多让，多半不会一轮游。
果然，先开口的两个评委用词十分客气，夸了整体效果，夸了俩人互动，最后才轻飘飘地提了两个不痛不痒的建议。
许知然心情有点矛盾，庆幸和失望各占一半。
评委对第一组态度宽和，想必对接下来的第二组也不会太过苛刻，这对忐忑不安的许知然来说的确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可另一方面，她又难免有点失望。
如果号称“演技竞技”的节目也对演技敷衍了事，那她和沈幼清这两天呕心沥血，反反复复排练《青山》，又是为了什么呢？
没等许知然继续想下去，坐在评委席第三位的女导演凌月拿过麦克风，开了口。
凌月是这几年才崭露头角的新锐女导演，作品不多，但拿奖不断，据说是个很有个性的人物。
只见她红唇轻启，第一句话就是：“我希望两个选手再对两句戏。就演高潮那段，选两分钟演就好。”
许知然心里一惊：怎么回事，怎么还带要求重播的？
她赶紧坐直了身子，看见安桃也露出了错愕的神情，和谷枫有些慌张地对望了一眼。
两个人紧急商量了一会，开始重演高潮段落。凌月蹙眉细听，偶尔低头在手里的剧本上勾画。
等到两分钟结束，凌月扬扬自己的剧本，劈头就是一句：“总共十句台词，第一遍我抛开剧本不看，只能听清最简短的三句。哪怕重演一遍，我不逐字逐句看剧本，也只能勉强听清一半。”
她说到这里，看了台上一眼：“男演员还稍微好些，女演员气息问题更严重。两位选手平时的作品，是自己配音吗？”
凌月表情管理很完美，许知然在候场室只能看到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她的态度却显然非常严厉，这话问得更是犀利——现在市面上大多数剧都是配音，安桃这样的流量花价格又高，哪肯一字一句自己配音？
果然，台上安桃脸色有些变了，强撑着说：“有些……有些也会自己配……”
“台词是基本功，不过关的话非常影响人物塑造。”凌月摇了摇头，打断她道，“声音也是表演的一部分，有追求的演员不能过度依赖配音。”
安桃有些挂不住脸，还想辩解两句，凌月却毫不留情，不等她开腔，又问：“我没有看过两位选手的作品，不知道你们平时有没有演过这样的角色？”
她话音未落，坐在她身旁的中年男导演便笑呵呵地来打圆场：“这俩人的古装剧连着刷屏了好几年，凌导你这可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凌月终于缓和了脸色，语气淡淡道：“如果没演过古装剧，演成这样也还说得过去；常演的话，我建议还是多多沉浸角色，体会角色和角色之间的分别。”
她说完还嫌不够，补刀道：“如果我没提前拿到节目单，是个中途入场的观众的话，可能会以为你们在演《天仙配》。”
凌月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了，另外两个男导演见局面有些僵持，插科打诨地说笑圆场。
安桃自觉丢脸，委屈坏了，营业的笑容也摆不出来，勉强低头感谢了评委老师，连最后晋级成功都没让她重新开心起来。
许知然倒没有幸灾乐祸，只觉得这位凌月导演很有见地，又敢于直言，竖着耳朵想从她那里多学一点。
直到安桃晋级成功、谷枫退场，她才猛然反应过来：糟糕，下一场就轮到她了！
万一她也在台上被凌月导演教做人，那可怎么办？！
许知然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差点绊倒了候场室的椅子。
就在她毛手毛脚的时候，有人伸过手来，稳稳扶了她一把。
许知然吓了一跳，扭过头去，看到沈幼清笃定的眼睛。
他说：“别慌，砸不了。”
许知然莫名其妙安定下来。
是啊，慌什么？不管上台表演还是下台毒舌，都有沈影帝控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