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太极奇闻秘史
皇太极轻轻一句话,“与众共议”制便轰然瓦解。随后,他晴天骤雨,来个180°大转弯,杀兄囚弟。这个马背上的“多情天子”,其实也不多情。
1 皇太极即位秘史
努尔哈赤去世之前,心里已有成帝业打到中原去的想法,但当时实力还不够,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死的时候,正值明天启七年(即1627年),明室依然有震慑力。正因为如此,努尔哈赤在其汗国政义中没有明确规定传储继立的旨谕。按照他们满族的俗规,长子是承继汗位的首当人选,所以努尔哈赤起先欲立长子褚英,可是褚英却犯了罪,不得已被处死,继承人之位自然而然轮到次子代善的头上。努尔哈赤对这第二个儿子有点讨厌,除了这个代善与其大福晋关系暧昧之外,代善在生活上总让父亲和兄弟们反感。代善为自己修建的住宅府第比太祖努尔哈赤本人的宫殿还要富丽堂皇。其他贝勒们要求代善洁身自好,搬出住宅,并把这座漂亮的宅府作为他们对外、对内宴请、集会的场所。代善哪肯答应,这样又加了一层努尔哈赤对其不满的积怨情绪。还有就是,代善的第二个儿子硕托想弃营投降明军,但未遂。努尔哈赤后来知道详情,是因为代善听信了后妻谗言,代善要杀死硕托,这样才逼迫硕托叛逃,众贝勒及大臣将军们之所以没有及时站出来说话,是因为他们恐惧代善夫妇。努尔哈赤对此非常恼火,训斥代善:你真乃混球一个,你够资格当一国之君吗?这是代善被努尔哈赤厌恶的另一原因。
据《太祖武皇帝实录》记载,天命七年(即1622年),八固山王(即八和硕贝勒)等问努尔哈赤:我等何人可嗣父皇?努尔哈赤说:“继我而为君者,毋令强势之人为之。此等人一为国君,恐倚强恃势,获罪于天也。八固山王,尔等中有才德能受谏者,可继我之位。”下面就说些八固山王共理国政的好处,也即八旗共决的重要性。
《八旗制度考实》说:“此段文字为太祖制定国体之大训,非太宗皇太极所心愿。”这分析是很中肯的。
后来努尔哈赤逝世了,王氏《东华录·太宗》这样记载:
大贝勒代善长子岳托、第三子萨哈廉告代善曰:“国不可一日无君,宜早定大计。四贝勒才德冠世,深契先帝圣心,众皆悦服,当速即大位。”代善曰:“此吾素志也。天人允协,其谁不从?”次日,代善书其议,以示诸贝勒,皆曰善。
下面记太宗(皇太极)再三辞谢,众人坚请不已,才始答应。这是历来之官样文章,在官样文章的背面,我们所见到的却是代善与太宗皇太极之间的矛盾,早就很尖锐了。
努尔哈赤生前,虽然未明言将传位于太宗,但后期对皇太极确有偏爱,这自必引起代善的猜忌。天命四年萨尔浒之战,代善请示努尔哈赤后,挥师东向,皇太极却不顾努尔哈赤的劝阻,抢战于代善之前,冲上山岗立功。可见皇太极咄咄逼人之势。
而最突出的是天命六年九月,努尔哈赤向其亲信阿敦(太祖从弟)询问诸子中谁可即位,阿敦起先不敢明白表示,只说“知子莫若父,谁敢有言?”努尔哈赤要他直说,他便说:“智勇俱全,人皆称道者可。”努尔哈赤知道这是指皇太极。
这次密语却被代善得知,因而对皇太极“深衔之”。阿敦又密告代善说:皇太极和莽古尔泰、阿济格要杀害你,事机紧迫,须加防备。代善于是向努尔哈赤哭诉,努尔哈赤将莽古尔泰等招来,三人都矢口否认。努尔哈赤以为阿敦在挑拨离间,便将阿敦逮捕,指责他“讲有损国政的话,另讲其他诸小贝勒的坏话”。诸贝勒、大臣主张将他打死在八旗内,努尔哈赤却命人将他拴上铁锁监禁起来。
代善为什么要“深衔之”?自然是自己很想继承父位,这时惟一能和他抗争的只有太宗皇太极。《满文老档·太祖朝》还记载三等副将博尔晋当着莽古尔泰的面为阿敦鸣不平,批评诸贝勒不应以太祖的好恶而转移对阿敦的态度,博尔晋为什么如此大胆?此事连朝鲜使臣郑忠信都知道,还说皇太极虽英勇超人,但内多猜忌,“潜怀弑兄之计”,这和阿敦密告说皇太极要杀害代善的话也是符合的。但阿敦既对太祖暗示皇太极可嗣位,说明对皇太极有好感,为什么后来又向代善密告?这一点很让人费解。
不管怎么说,皇太极和代善的兄弟关系,在努尔哈赤生前已经十分恶劣,却是不争的事实。
《东华录》所记代善拥立皇太极,并非虚构,可是这时已大势所趋,皇太极的实力已远过于代善,代善在大福晋事件上恐也声誉下降,不为诫律所容,因而只能拥立。
太宗皇太极即位后,逢到朝会行礼,代善、莽古尔泰一同随太宗南面坐受诸大臣朝见,后因莽古尔泰犯有“御前拔刃罪”,诸贝勒说,莽古尔泰不当与皇上并坐,太宗说:“曩与并坐,今不与坐,恐他国闻之,不知彼过,反疑前后互异。”随即命代善与众共议。太宗皇太极为什么要指定代善与众共议?代善当然很明白,因为莽古尔泰今后不能再并坐,已成定局,那么,能并坐的只有代善一人了。代善主动说:“我等奉上居大位,又与上并列而坐,并非此心所安。自今以后,上南面居中坐,我与莽古尔泰侍坐于侧,外国蒙古诸贝勒,坐于我等之下,方为允协。”众贝勒都表示赞同,从此便彻底改变过去八贝勒共议国事的遗制。
这件事情的起因,原只对付莽古尔泰一人,结果却一箭多雕,把代善也温和地拉了下来,太宗皇太极的权谋也可在此领略。
代善自此处处小心,谨守君臣之份,太宗却步步为营,对代善戒忌深严。
天聪九年(即1635年),太宗把归顺的蒙古察哈尔汗的伯奇福晋赐豪格(太宗第一子)为妃。豪格本有妻子,就是太宗姊姊(哈达公主)莽古济的女儿,莽古济因而怨恨太宗皇太极,气愤说:
“吾女尚在,何得又与豪格贝勒一妻也?”有一次,她路过代善营前,代善请她入内,款待馈赠。这原是兄妹之间的平常往来,太宗听后却大怒,派人往代善及其子萨哈廉处责问:
莽古济在太祖时专以暴戾谮毁为能事,代善原本与她不和睦,但因她怨恨太宗的缘故,便将她请至营中宴饮,“先时何尝如此款赠耶”?而萨哈廉统摄礼部,知其事匿而不奏闻。又说太宗喜欢的人,他厌恶,太宗厌恶的人,他却喜欢,岂非有意离间?
其中还有这样一件事:济尔哈朗(太宗从兄)妻死后,因察哈尔汗之妻苏泰太后是他亡妻的妹妹,欲娶之,诸贝勒以其言奏闻,已获太宗同意;代善却“独违众论”,必欲娶苏泰太后,且屡次向太宗说,太宗亦责其曰:“诚心为国者固如是乎?”以此而谴责代善的非“诚心为国”,实在滑稽。又如太宗曾遣人让代善娶察哈尔囊囊福晋(已婚的妇人),代善却嫌她贫穷而拒绝,太宗又责问道:“凡娶妻当以财聘,岂有冀财物而娶之之理乎?”
豪格与济尔哈朗娶妻这两事见于《东华录》,让人如读野史,也说明当时满洲王公贵族的观念极为随便,太宗身为国君,竟会允许其宗室娶亡国的蒙古部族的太后,且因此而引起一件公案,如果出于明朝的皇帝,就要被看作昏君了。
太宗以此二事为由,责代善“轻蔑君主”,诸贝勒、大臣将代善的罪状列为四条,并拟议革去代善和硕贝勒名号,另加处罚,太宗皇太极则从宽只罚银马甲胄。
崇德二年(即1637年),太宗御崇政殿,又谕责代善在入侵朝鲜时,违旨用所获粮米喂马及选用护卫溢额,凡事独断妄为,下面又列了代善种种过错,其中说:“夫好行不义,虽恭敬,朕亦不喜”,又说:“不然,阳为恭敬,阴怀异心,非朕意也。”从这里我们也可了解,代善当时对太宗皇太极是很恭敬的,太宗皇太极却以为是虚伪的,甚至是另有“阴谋”的,那就无法说得清楚了。有一点却是清楚的:代善起先曾是太宗的政敌,后虽拥立,但太宗意识中仍有潜在的敌意,故而必须挫损他的威信,遏制他的势力,所以连以粮米喂马也要看作罪名。然而从权争的眼光来看,这一切也有它的必要。代善随努尔哈赤征战以来,也是父子兵中的骁将,可是在运用权谋和手腕上,皇太极就要比他高出许多了。
皇太极英武非凡,即位以后继续统领大军进行统一东北女真各部的战争。有一个时期,皇太极的第十四弟多尔衮领兵平定察哈尔部。他听说,该部首领的老婆苏泰福晋那里有一颗前代传国玉玺,便立即派人前去索取,取回一看,真是件宝物:玺质是美玉,闪着柔和的光泽,印纽为两条神态生动的蛟龙,印文是汉字“制诰之宝”四字。
得到这颗象征国家权力的宝物,皇太极非常高兴。他更相信,自己掌天下真是天命所归,于是祷告上天,正式自称皇帝,改国号金为大清国。
2 招降洪承畴秘史
皇太极在松山一战后抓获了当时明朝军事统帅洪承畴,并将他押回盛京。作为汉人,同时又受了明崇祯帝的知遇大恩,洪承畴坚决不屈从清军的各种刑具和诱惑。皇太极对此并不气馁,仍耐心等待,并且对洪承畴更加优待。
这时候肃亲王豪格怒火陡生:“父皇,杀了他。依儿臣之见,就是没有洪承畴,八旗子弟也照样进攻京师,来个改朝换代。”
皇太极瞥了一眼,极为不屑,道:“杀人容易,挥刀即成,但天底下的人,你能杀得尽吗?朕要得大明天下,就要得大明的子民。”
睿亲王多尔衮道:“皇上所言极是,实在不行,就逼他进食。”
皇太极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朕要亲自劝降,以示恩厚优加。”
汉大臣范文程出班禀道:“还是由臣先去,说和说和。”他是担心洪承畴骂语难以入耳,说不定会激怒皇太极,反而功败垂成。要知道,杀了洪承畴,就等于断了引路人。
皇太极应允:“还是有劳范先生了。朕在此等候消息。”
“那倒不必了,臣想,皇上还需要些耐心。”范文程道,“皇上能等祖大寿十年,为何不能等洪承畴十天呢?”
“先生言之有理。”皇太极顿悟,是啊,祖大寿不是拱手交出了锦州吗?“罢朝吧。朕在宫里等先生的回音。”皇太极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自关雎宫主人宸妃辞世后,永福宫一改往日的冷清,渐渐热闹起来。
庄妃大玉儿精心地将自己妆饰一番,粉腮上搽了些淡淡的胭脂,华丽的旗袍衣边上缀着一块温润的玉片儿,别有一番风韵。
皇太极揽着庄妃细细地欣赏,毕竟是姐妹俩,在庄妃身上他有时能找到宸妃的影子:微卷浓密的睫毛在澄澈的秋水上忽闪忽闪,小巧的鼻子、桃红的嘴唇,确似有那么一点细致娇弱的陶瓷美人的味儿。
望着四面挂满了的锦绣帘帏,皇太极有一种温柔香艳的感觉。
“爱妃,科尔沁草原上的姑娘都长得你这般美吗?”皇太极将庄妃袅袅婷婷的身材又打量了一遍。
庄妃抿嘴一笑:“皇上谬夸臣妾了。”说着褪去外裙,敞着雪白的颈项与酥胸,柔声道:“皇上,今儿就在此安歇吗?”
“怎么?爱妃还想赶朕走吗?”皇太极道。
庄妃摇摇头道:“臣妾哪敢,臣妾只是想,皇上龙体康泰后,可别忘了其他宫妃,特别是皇后。”
皇太极夸道:“爱妃真是贤淑有德,朕这几天脑子乱糟糟的,还真没去过呢!”
庄妃不语,她知道,皇上之所以常至永福宫,就是要与她倾诉朝策,她静等皇太极的下文。
“松山大捷后,俘虏了明总督洪承畴,此人是个人才呀,但他决意不降,不能为朕所用,爱妃可有什么妙策呀?”
庄妃道:“刚直的人总有脆弱的地方。想死的人终有留恋之情。臣妾想,金银玉馔、高官厚禄都不能打动的人,若从情入手,说不定会有奇效。”
一席话说得皇太极频频点头:“朕等范先生回来后,再好好合计。”
正说间,执事太监入禀:“皇上,范大学士求见。”
“快,召见!”
范文程行君臣之礼后,皇太极急急地问:“事情办得如何?”
范文程答道:“还是请死不降。”
“他身体怎样?”皇太极问。
“已饿得骨瘦如柴,要不是天天灌奶,怕早就死了。”
庄妃道:“就是死,也有个愿望。”
范文程眼睛一亮,道:“对呀,适才臣在三官庙中与洪承畴对谈时,有一丝尘埃飘落在他的衣袖上,那洪承畴轻轻拭去。臣想,一个身陷囹圄的人,尚爱自己的衣服如此,他肯定会爱惜自己的生命,只是时机还不到火候罢了。”
庄妃道:“古语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臣妾以为,洪承畴是在等皇上亲自抚慰。”
汉大臣范文程道:“臣担心,那洪承畴会满口秽语污言。”
皇太极道:“只要能真心降朕,朕就是给他骂上一阵子,也毫发不损。就这样吧,范先生辛苦了。”
范文程告退后,皇太极对庄妃道:“看来,只有爱妃能解朕之忧了。”
庄妃点头应允,她从容地对镜梳妆……入夜。两名宫女手提食盒来到三官庙之中。
洪承畴多日水米不进,形容枯槁,兀自直坐在文案前。门旁的两个牛录死死盯着,以防他撞墙或自杀。
宫女装束的庄妃款款而进,用眼神示意守卫退下后,打开食盒,乌鸡炖参汤的香味布满了房间。洪承畴一言不发,目光呆滞。
“洪大人,喝点参汤吧,这是大清皇上御赐的,请趁热喝了吧。”庄妃将参汤端至洪承畴跟前,轻声问道:“洪大人一心求死,难道无所顾恋?难道洪大人不想家吗?多年征战在外,家中妻小岂不望眼欲穿?”
洪承畴的身子微微一抖,这是被囚三官以来听到的最温情的话语。想到家,洪承畴的眼角溢满泪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洪承畴想:这几天除了死就没想过别的。是呀,“家”是多温馨的字眼,他仿佛又看到了过去每每出征归来,妻妾相迎,儿女偎膝的场面,可现在自己兵败被俘,亲眷还不知道自己的下落呢?
“唉……”洪承畴叹了口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离家久了,洪大人不挂念家小,而她们会挂念大人呀!她们一直盼望着大人能早日归去,共享天伦之乐。如今洪大人却身陷此地,归期无望,真不知她们如何以泪洗面,度日如年。”庄妃动情之时也是语带哽咽。
虽说大丈夫四海为家,不以家为,但现在自己是囚犯,是俘虏,能活着回家,那该多好。洪承畴望着冒着香味的参汤,喉结上下滚动。
庄妃道:“还是喝一点吧,要不让奴婢给大人喂下?”说着,真的端起来,凑到洪承畴的嘴边。
洪承畴打量着庄妃:这美妇髻云高拥、鬟凤低垂,纤纤玉手,柔若无骨,定不是一位普通的宫女。
“自古以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朝代更迭绝不单单会发生在明清之间。洪大人为何愚忠至此,抱残木守瓯缺,这不是太不明智了吗?”庄妃妩媚一笑道:“我家皇上厚待大人,大人为何不归顺大清,也好早与家人团聚,以解妻小相思之苦。”
“你是何人?”洪承畴问。
“洪大人喝了参汤,奴家自告身份。”庄妃道。
洪承畴已饿得老眼昏花,俯下身子嗅了嗅,道:“也好,洪某就喝了它。”一口气,一碗参汤下肚,顿时感到千万毛孔都舒张开来,惬意无比。是呀,活着真好,我洪某为何要求死呢?
这些天来,洪承畴的脑子里也不时自我斗争。范文程的话掷地有声:“《尚书》上说,‘民惟邦本、本固君宁’,你洪承畴讨伐农民军有功,可你为什么不问一问,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为何起来造反,冒着杀头的危险和官府做对呢?你洪承畴是一介清官,但大明朝有多少贪官,你清楚吗?你洪承畴是一个忠臣,但大明朝的忠臣都有什么好下场,你比谁都清楚!”
洪承畴当然清楚:辽东经略杨镐兵败后被定为死罪;文武双全的熊廷弼经略辽东有功,最后被捕入狱,尸首巡视九边;孙承宗,一代宗师,因支持袁崇焕,解职回家;而袁崇焕呢,这座大明的长城被千刀万剐。为什么忠心为国的人都落得悲惨下场?如果自己侥幸逃回京师,那会是怎样的结局呢?恐怕皇上肯定会给自己定个死罪以谢天下……眼下,这位宫女也是出语不凡,振聋发聩。洪承畴喝完参汤,再次发问:“你到底是何人?”
庄妃将外罩的宫女服饰除去,现出紧身的一袭葱绿色旗袍,眼光内敛,朱唇微启:
“洪大人,我的身份不说更好,只要洪大人能看重自己的身子,不要一心想什么死呀死的,哀家就满意了。”
“什么?”洪承畴当然明白“哀家”的含义,吃惊地睁圆了双眼。
“皇太极要我有何用?败军之将,死不足以辱人。”洪承畴顿足道。
“洪大人,”庄妃直截了当地道,“皇上把你当作引路人。洪大人为何要执迷不悟呢?”接着,又道,“皇上怕洪大人落寞久了,特命臣妃服侍洪大人。”说着,欺身上前,伸手扶起洪承畴,对门外道:“来人,先给洪大人洗洗脚。”
“不,不,”洪承畴闻到庄妃身上的阵阵脂粉香,神思恍惚,但语气坚定地道,“请回去吧,告诉皇太极,我洪某领情了。”
庄妃笑道:“我知道洪将军是个情重之人,不过,好好活着,洪将军要不了多久就会和家人团聚。”说罢,留下另一个宫女转身出了三官庙。
第二天,洪承畴还在睡梦中时,就听门外有太监高声朗语:“皇上驾到!”
第一次躺在簇新裘褥里的洪承畴,慢慢翻身坐起,他实在不相信,难道皇太极亲自来看我不成?他甚至还有点不相信昨晚上的事。
范文程疾步而入,道:“洪大人,皇上真的来看你了。”
洪承畴这才起床,着衣,出门,望着人群中的一个身材伟岸之人,开口道:“洪某多谢皇上不杀之恩。”说着深深一揖。
皇太极头戴九龙冠,身着九龙黄绫袍,腰束玉带,面如朗月,目含瑞气,上前几步道:
“北地风寒,先生不会感到太寒冷吧?”
说着,从身上解下貂裘披风,亲自披到洪承畴身上。
洪承畴说不出话来,蓦地,他看到站在皇太极身后的妃子,那么熟悉,噢,不就是昨夜力劝自己饮食的那个“哀家”吗?
洪承畴仰视皇太极良久,是梦境,是幻觉,是百年才出一人的明君?玉帛临身,如沐春风,败将被视为良相……突然,洪承畴伏地跪道:
“皇上真乃真龙天子。”
一切顺理成章,一切水到渠成。
皇太极大喜过望,双手搀起,立即赏给金银、绫罗、貂皮。并令其搬进一座王府,给亲兵五十、亲随三十、奴婢十二人,听其调用。
即刻,洪承畴被带到一座王府,沐浴更衣。因夜受寒气袭身,微感不适,饮下一剂汤药,在床取暖出汗。这时,一奴婢入内禀告:“洪大人,皇妃娘娘听说你身体欠佳,特命人送来鹿茸、人参。”
几天后,洪承畴自请剃发,忠心归顺大清。
3 皇太极与后妃秘史
皇太极兼有其父努尔哈赤的英勇与谋略,却不似其父努尔哈赤对女人的那种寡情,可以说是马背上的多情天子。
皇太极的妻子总数无准确统计,有记载的包括五宫后妃和十几位妃子,共生养子女二十五人,其中儿子十一人,女儿十四人,另有养女二人。在他的众多后妃中,唯有宸妃独得专宠,让他爱得神魂颠倒、死去活来。
与其父皇不同的是,皇太极改变了其父想在东北割地称王的总战略,他看到明王朝已腐败至极,便积极扩军,多次进攻,意欲打进关内定鼎称帝。因此,皇太极联络抚绥广大蒙古各部落,他为此娶了五位蒙古贵族的小姐,晋封为五宫后妃,全是清一色的博尔济吉特氏,宸妃即其一。
宸妃与庄妃是姐妹,其父是蒙古科尔沁贝勒寨桑。有趣的是,姐妹先后同嫁一夫,而且中宫皇后(即孝端文皇后)是她们的亲姑妈。这样,皇太极的这三位后妃中,不仅有姐妹,而且有姑侄两辈人,这在汉族人眼中是败德乱伦之事,但在入关前的满族中却是屡见不鲜的。早在天命十年初春,妹妹即嫁给当时仅是四贝勒的皇太极,时年仅十三岁。太宗皇太极即位,她受封为永福宫庄妃,两年后生福临,即后来的顺治皇帝。庄妃不仅秀美俏丽,且大度识理,因此颇得皇太极钟爱。尽管庄妃在清朝定鼎中原后立下盖世之功,成为“无冕之王”,但皇太极在世时,她与夫皇年龄相差较多,难以产生真正的情感交流。
天聪八年,宸妃与太宗成婚,时年已二十六岁,比妹妹成婚的年龄大出一倍。然而,晚熟的果子格外甜,宸妃以贤淑文静、言行识度的出众品行,将皇太极的宠爱集于一身。太宗皇太极封她为关雎宫宸妃,“关雎”二字即取自《诗经》中的爱情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身就表明太宗对她的特殊恩爱。崇德二年七月,宸妃生了个胖儿子,排行皇八子,太宗异常兴奋,颁诏大赦刑徒。由于皇后没生儿子,因此宸妃之子很可能被立为皇储(清王朝没有嫡长子即位制度),而且宸妃也升到仅次于皇后的位置上。谁料,新皇子两岁就夭折,未及命名,太宗和宸妃为此十分悲痛。崇德六年九月十二日,太宗正率大军与明军大战于松锦战场之际,突然传来宸妃病重的消息,太宗可谓情令智昏,竟下令撤出战场,驱马急返盛京(现今沈阳城)视病。十七日赶至旧边驻跸,半夜一鼓时分,又有快马报宸妃病危,太宗当即下令拔营回驰,天未亮即赶到皇宫,可是宸妃已死。太宗扶柩痛哭不止,下令丧礼从厚,棺椁出盛京地载门外五里暂殡,并亲自奠酒三爵。
此后的几天内,皇太极朝夕悲泣,竟至昏迷,言语无绪,经抢救一整日才苏醒。从此,这位屡经血战的皇帝被恋情的失落彻底击倒,饮食大减,军政无心。在诸王大臣的劝谏之下,他曾悔悟道:“天之生朕,原为抚世安民,今乃过于悲悼,不能自持。天地祖宗知朕太过,以此示警。朕从今当善自排遣也。”话虽如此,他内心的悲苦却未稍减。诸臣建议他去蒲河射猎,借以排遣悲情,但行猎队伍路过宸妃葬地时,太宗旧情复发,扑在墓上大哭一场,在场的人无不动容。以后,太宗每过此伤心之地,总不禁下马祭奠一番,两年后他也去世,与宸妃相逢于九泉之下,也许与悲痛太甚有关。
皇太极的另两宫妃子是麟趾宫贵妃与衍庆宫贵妃,也都是蒙古女人。据说她们曾是林丹汗的福晋(妻子),林丹汗兵败逃亡,死在青海大草原,他的这二位太太就归了皇太极,而且,她们来时各带一女,也可为佐证。皇太极对这两个形同战俘的蒙古妃子,似乎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把她们娶进宫内只是出于和亲蒙古的政局考虑,不过是给空房里添了两件能看到的摆设。
4 皇太极囚死堂弟秘史
努尔哈赤同母异父的弟弟舒尔哈齐被努尔哈赤所害。时隔不久,等到清太宗皇太极时,舒尔哈齐的第二个儿子阿敏,也被清太宗皇太极所害。历史就是这样,在权力斗争中,往往演绎同样的悲剧、惨剧、闹剧。
阿敏是皇太极堂弟,是清入关前四大贝勒之一。按照齿序,他居莽古尔泰、太宗(皇太极)之前,称二贝勒,任镶蓝旗主旗贝勒。天命六年,努尔哈赤和子侄八人焚香告天,儆戒子孙,不要自相操戈,其中即有阿敏,可见他当时地位的重要。
舒尔哈齐想携所属移居黑扯木,阿敏预闻此事,努尔哈赤怒而欲杀阿敏,赖诸贝勒劝解得免,但阿敏另立门户的念头,始终未曾泯灭,说明皇族内部的派系已在酝酿。
太宗皇太极即位,阿敏也附议拥立,可是当诸大臣哭太祖的灵柩时,阿敏却派传尔丹向太宗说:“我与诸贝勒议立尔为主,尔即位后,使我出居外藩可也。”其实就是想另立门户。太宗深感惊异,并说:“若令其出居外藩,则两红、两白(应是两黄,因正白旗为太宗统辖)、正蓝旗等,也宜出居于外,朕统率何人,何以为主乎?若从此言,是自弱其国也。”他又问阿敏的弟弟济尔哈朗,济尔哈朗说:“彼曾告于我,我以其言乖谬,力劝阻之,彼反责我懦弱,我用是不复与闻。”阿敏的亲信,亦行为反常,语言怪异,扬言“谁畏谁,谁奈谁何?”可见两派已到了剑拔弩张之势。济尔哈朗劝阻阿敏,阿敏反怪他懦弱。
天聪元年(1627年),阿敏率大军征朝鲜,朝鲜国王李倧派人议和时,贝勒岳托等鉴于清的御前军很少,蒙古与明朝又是西南的威胁,必须防备,所以和议后即想班师,阿敏却因爱慕朝鲜城郭宫殿,一定要到王京。朝鲜降将总兵官李永芳劝阻他,却遭怒斥:“我岂不能杀尔蛮奴,尔何得多言?”并对其侄杜度说:“他人愿去者去,我叔侄二人,可同住于此。”杜度是被太祖处死的褚英之子,阿敏用意自然是离间杜度和太宗的关系,杜度却没有答应。
当时七旗大臣均欲班师,只有阿敏的镶蓝旗大臣顾三台等附和,说明镶蓝旗将士已成为他的亲信嫡系,更助长他拥兵自尊的野心。
后来阿敏被迫班师,却鼓动领兵诸将分路纵掠三日,所到之处,男女财畜,掳掠一空,这也是一种变态的泄愤心理,实际还是发泄对太宗统治的不满。这时太宗因即位不久,所以隐忍未发。
还师途中,将领将俘获的美妇进献太宗,阿敏欲自己娶纳,岳托说:“我等出征,甚多奇物,闻朝鲜产美妇,故以此一妇进于上。”阿敏说:“汝父往蒙古,不尝取美妇人乎?我取之,有何不可?”岳托说:“我父所得之妇,始献之上,上不纳,而分赐诸贝勒。我父得一人,汝亦非得一人乎?”后来阿敏又派副将求美妇,太宗说:“未入宫之先,何不言之?今已入宫中,如何可与?”阿敏为此而又有怨意。太宗闻知后说:“为一妇人,乃致乖兄弟之好乎?”索性赐给总兵官冷格里。
天聪三年,太宗率重兵入边,攻占北京东北的永平、遵化、迁安、滦州四城,阿敏留守沈阳。第二年春,太宗命岳托、豪格等率军先还,阿敏出迎,至御前马馆,留守大臣,坐于两侧,阿敏居中,俨然自诩国君,让两贝勒遥拜一次,再近前拜一次,方行抱见礼。两贝勒中的豪格是太宗之子。按惯例,诸贝勒大臣出师而还时,太宗也乘马出迎,至御座方受跪叩,阿敏却自视如君,欺凌诸贝勒。
太宗回沈阳后,派阿敏、硕托率兵往代驻守永平的济尔哈朗(济尔哈朗为阿敏的弟弟),阿敏要求与济尔哈朗同驻永平,太宗未予允许。临行,阿敏对他叔父贝和济说:“皇考在时,尝命吾弟与吾同行,今上即位,乃不许与吾弟同行。吾至永平,必留彼同驻,彼若不从,当以箭杀之。”贝和济责他出言谬妄,阿敏攘臂说:“吾自杀吾弟,将奈吾何!”这又是针对即位不久的太宗的。
阿敏至永平时,镇守官员来迎,张一盖(作为仪仗的伞盖,俗称黄罗伞),阿敏怒曰:“汉官参将游击,尚用二盖,我乃大贝勒,何只一盖乎?”遂策马入城。他以汉官来对照,正见得对汉人的仇视。所以,他进入永平后,虽谕告城中汉民安心,心中却深恨汉人,认为太宗攻明京城而不克,及克永平,就应杀其平民,还对士兵说:“我既来此,岂令尔等不饱欲而归乎?”不久,阿敏即率兵四出掳掠,又将归降的汉人驱至永平,分给八家做奴。
后来明军围攻永平,又发红衣炮轰击滦州,城楼火起,清军溃围而出,途中遇明军伏击,伤亡惨重,阿敏只得退出永平,还将新降汉官巡抚白养粹等杀死。
清军大败而归,太宗皇太极将阿敏等拘押听勘,一面召集诸贝勒大臣于阙下,会议列举阿敏罪状。议毕,命岳托历数十六大罪,说他“怙恶不悛,由来久矣”。
诸臣拟议当斩阿敏,太宗皇太极却赦其一死,送高墙内囚禁,永不任用。阿敏有田庄八所,打猎围场三所,羊五百,牛二十头,满蒙汉人二十名,其子的乳母等二十人,都遭抄没,从这里也略见一个旗主拥有的财富。
三年后,汉降官谈大受等以阿敏自怨自艾,悔不可及,请太宗皇太极赦释出狱,让其戴罪立功以表悔过之心,但皇太极未答应。
阿敏被囚十载,终在崇德五年(1640年)死于狱中,年已五十四岁,落得与其父舒尔哈齐一样下场。
阿敏被幽禁时,其弟济尔哈朗率弟篇古和诸侄发誓承认,他们父兄行为有点过失,是自罹罪戾,“若我等以有罪之父兄为是而或生异心”,必将使之夭折。至此,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皇太极和阿敏两系的内讧,才算结束。
阿敏十六大罪,虽是太宗方面宣布,但阿敏是一个很有野心的贵族,这是毫无疑问。他狂妄自大,骄横残忍,性格中这些坏的质素,因权争而愈益滋长,又成为权争中失败之道。他与济尔哈朗是同母弟,对太宗的态度却不相同,主要原因恐在于他起先的地位权力要比其弟高得多,镶蓝旗对他又很忠诚,所以恃势而骄。他是清太祖之侄,自不可能直接夺取君位,因而一心想另立门户,割据一方,和太宗对抗,所以被太宗所痛恨。由此又说明当时皇族内部倾轧的激烈,政变的火种,在关外时已经在断续地燃烧着。永平的失败,由权争影响到了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