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公报私仇
陈溪在忙忙碌碌之中又过了两周，工作和生活还是照旧——平时忙工作，周末如果没有安排朋友聚会或是其他什么节目，就会去办公室。
这期间，汪静时不时会打电话给陈溪，闲聊之中有一搭无一搭地也会问及她和方浩儒现在的情况，陈溪的回答则总是不咸不淡的，说不出个好坏。她明白汪静很关心她，可是目前不进也不退的状态下，她也找不出什么可以让朋友放心、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如今，陈溪自己都迷茫了，说不清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态。对丈夫的态度，最简明的说法，就是“爱恨交加”。
在公司里，开会时或者别的场合下，只要方浩儒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她就会管不住自己，找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睇目远观他的一举一动，越发觉得他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英明神武，并为之暗暗着迷，仿佛一个强大的气场罩住了自己而无法挣脱。她偶尔也曾想到要主动和解，如此即可重回他温暖的怀抱，像以前一样天天黏在他身边。但很快，她又觉得自己好似一只扑火的飞蛾，即将毁了向来惜之如命的尊严……
眷恋，随即发酵成为一种莫名的怨恨。恨他冷漠，在两人之间划开了一道鸿沟，这道鸿沟自己无法逾越，而他则“能为之却不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鸿沟的另一边心急如焚，仍然无动于衷。背叛婚姻、玷污感情的明明是他，她完全有理由、有资格不予原谅，如今已经放下身段选择了妥协，他就应当珍惜，应当低声下气地迁就她、补偿她。然而他却不识抬举，甚至连一丝惭愧都不曾表现出来！
于是乎，这种无声的怨恨又慢慢化作失控的情绪，在陈溪的体内分裂成两种行为动力：她一方面会想方设法回避与他独处；另一方面又渴望他的出现，并在面对他时不失时机地攻击他……至于这些行为对自己是否有益无害，她早就糊涂了……
又是一个周一，新来的总裁助理Susan到人力资源部送文件，见陈溪办公室的门关着，便问坐在门口的安心怡：“Maggie，Rosie在里面吗？”
“在，你有事儿找她？”
“是啊，我要把这两份文件交给她。”
“噢，那你放在这里就行了，回头我给她送进去。”
“她现在不方便吗？方总还让我带话给她。”Susan手里仍然握着文件没有放下。
“方总让你带话给Rosie？”安心怡看着Susan，欲言又止，“那好吧……你等等。”她说着拨通了里间的分机，随后让Susan进去。
没过几分钟，陈溪又打电话出来叫安心怡也进她的办公室。
安心怡一进门，陈溪便傲气十足地说道：“Maggie，方总让Susan转告我，本月完成试用期的职员转正手续尽量审核得快一些，以便他们可以赶上这个季度的奖金。那也麻烦你替我去转告方总——我们HR有自己的工作流程，一步一步都很紧凑，恐怕快也快不到哪里去。再则，我们也不只这一件工作要做，这么多的事情总要有个先来后到、轻重缓急。至于能否赶得上季度奖金，我们可保证不了，赶不上也只能等下一季度补发了。”
安心怡望着有些趾高气扬的陈溪，又看看站在一边窘得不知所措的Susan，半晌才傻傻地应了一声：“嗯……我这就去……”
“你顺便告诉方总，他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可以让他的助理直接找你沟通就好了，不必事无巨细都往我这里跑。”
“噢，好的。”安心怡答应时又悄悄看了Susan一眼。
“你也不用非要去总裁办，打个电话就行了。这里这么忙，哪有时间到处乱窜！”
“好……”
“行了，没事了。”陈溪说罢扭头看自己的电脑屏幕，全然不理会还在面前干巴巴站着的Susan。
安心怡急忙向无助的Susan递了个眼色，Susan赶紧和她一起逃出了总监办公室。
出来之后，安心怡立即抓住Susan的胳膊，问：“Susan，真是方总让你传话给Rosie的？他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Rosie？”她印象中，这些事在以前，都是他们夫妇通一个电话就搞定了，如今却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还让她和Susan夹在中间为难。
“是啊。”Susan一脸的无辜，“是我从方总那里拿签好的文件时，他亲口对我说的啊，他说：‘你跟Rosie打声招呼……’他怎么说的，我就怎么告诉Rosie了。谁想到她一句话也没应，直接把你叫进来了——Maggie，Rosie是不是平时一直就这么大的脾气？当时她面试我的时候，我觉得她挺亲切的啊！”
“唉，算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其实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可能是你赶的时候不好，今早她刚刚跟我们部门的几个经理开完会，因为工作上的事大发脾气，余怒未消，碰巧你又来了……”
Susan听了吐吐舌头：“真倒霉！活该我‘点儿背’，下次再有什么事儿，我先问你要个‘天气预报’好了，免得又撞到枪口上……”
安心怡只得安慰了Susan几句，自从何艳莹离职后，她多少也听得了一点“风声”，同时也发觉，最近上司不知何故总有些喜怒无常的，说不好什么时候突然就惹着她了……但是对着新来的总裁助理，又不便多言。待Susan离开后，她趁办公台周围没人，拨通了方浩儒办公室的分机。
“方总，我是HR的Maggie，您现在有空吗？”
“嗯，什么事儿，你说吧。”方浩儒随口应着，毕竟是安心雅的妹妹，他的语气很柔和。
“方总，您刚才……是不是让Susan传话给Rosie？”
“传话？”方浩儒停顿了一下，“噢，是，怎么了？”
“您为什么……不亲自打电话给Rosie？”安心怡有些犹豫，但仍壮着胆探问。
电话另一端，方浩儒刚才好像正在做别的事，现在似乎停下了手。“我当时忙着，正好Susan要过去送文件，就顺便让她转告一声，也没太留意——Maggie，到底怎么了？”
安心怡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Rosie好像不太高兴……刚才给Susan脸色看……还让我转告您……”接着她支支吾吾地将陈溪交代的说了一遍。
方浩儒那边的电话一阵沉默之后才传出他平静的声音：“OK，我知道了。”
“方总，请您也别责怪Rosie了，她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心情一直不太好。我只是想说，下次再有这种事儿……您可不可以直接打电话给Rosie？我们在中间……传话也未必说得清楚……”
“好了，我清楚了，你忙你的吧！Bye.”方浩儒说罢，像往常一样挂了电话。
安心怡和Susan出去后，陈溪继续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各个部门送来的绩效考核总结表，刚刚发现了方讯通信的考核中出了几处疏漏，即使是小问题，她也打电话过去给了方讯人事经理一顿狠批，理由是：连小错误都不能杜绝，就是最大的失误！
接近中午的时候，方浩儒打来了电话。
“Rosie，豹子一会儿要过来。我已经让Susan在名香阁订了房，你早点儿结束上午的事情，中午和我们一起吃饭。”近段时间，陈溪总是自己提前下去餐厅，或者叫外卖，以便回避与方浩儒一起吃午饭，因此他今天提前打电话先跟她打好招呼。
陈溪觉得方浩儒是在命令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他又不是什么贵宾，用得着人马齐全地接待吗？名香阁又那么远，太耽误时间，你们去吧！我有点忙，可能要晚一点才有空，我还是自己去妙厨好了。”
“那边比妙厨也远不了几分钟的路程，你中午总归要吃饭，再忙也不差这一会儿，真有什么事儿就放到下午吧。”方浩儒勉强耐着性子，口吻中仍带有坚持。
“下午还有下午的事。我实在没时间，你们去吧！”
他暗暗叹了口气：“……要不然就在妙厨吧！现在还早，你把手头的急事儿处理了，一点钟我们在——”话还没说完，便被陈溪一通明奉暗讽的抢白打断。
“方总——如果您现在有工作要我做呢，麻烦您快点吩咐。如果事情急，我即刻安排；如果不急，我就酌情处理。至于我吃饭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什么时候吃、在哪儿吃，我自己会安排，但是现在，我手头有事要做，没工夫考虑。您如果没有别的指示，我就挂了，方总再见！”陈溪说完将话筒用力拍在话机上，末了又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烦人！”
没过几分钟，有人敲门，她随即应了一声：“请进。”
安心怡推门进来，手上抱着几个档案夹：“Rosie，这些是方汇金融那边，这个月销售金卡的Top 5（前五名），其中四个是新入职的，他们申请给这几名业务员提前转正，他们想……让这些人赶上季度奖金……”她没忘记上司刚刚还因为奖金的事跟大老板较劲，于是话到末尾几乎没了底气。
陈溪看了她一眼，语气较之前温和了许多：“我知道了，放在这里吧！”
安心怡依言将档案放到了陈溪办公桌的副台上，转身要离开时却看到方浩儒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立即开口问候：“方总！”
正埋头用计算器核数据的陈溪闻声抬眼，见方浩儒浅笑着应了安心怡一下，同时进来坐在了她的对面。
陈溪的心情陡然变得复杂——见到他，她隐约感到有一丝古怪的欣慰，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又让她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安心怡知趣地想要离开，不料刚到门口即被陈溪叫住。
“Maggie，你过来帮我一个忙，这一组数我核了两遍都对不上，你帮我再核一遍。”
“噢，好的。”安心怡又走了回来，拿起报表准备回自己的工位。
“不用那么麻烦了，你就在这里核吧，很快的。”陈溪用目光指了指办公台对面的另一张椅子。
安心怡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方浩儒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接着赶紧低头核数，不敢再看面前的夫妇俩。
方浩儒一直靠着椅子，随意拿起台面上的一份绩效表浏览，见安心怡核数时陈溪稍得空当，于是放下手中的表格，慢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忙完？”
“还不知道呢。”陈溪一边回答，一边拿起安心怡刚送进来的档案，顺手打开一份，用眼睛扫着页面上的内容，根本不看对面坐着的男人。
“做不完就先放一放，吃完饭回来再做。下午事情多了，有哪些不急的你就重新安排其他的时间……总之没必要占用吃饭的时间。”方浩儒皱了皱眉，暗暗感觉重复这些话很是疲惫。
“吃饭的事我自己会安排。今天下午的确事情很多，也很重要，没办法改时间。”陈溪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又有股无名的怒火在蠢蠢欲动，但也清楚工作中不该如此，于是竭力克制着，尽量保持平和的态度。
方浩儒却紧追不舍：“你下午到底有什么事儿？”
“一点半社保局和残联的人要来，跟我谈方达厂那边的残疾人就业安置问题，我总得提前半小时做些准备吧！四点钟约了供应商看样品，今年的国庆和中秋在一起，要发的员工礼品现在就必须要订货——您总不能让我以吃饭为由把人家通通推掉吧！所以我说了，一点钟你们自己去吃，我没空。”
正当方浩儒沉默之际，安心怡在一旁开口小声道：“Rosie，你记错了吧？社会保障局约的是下午三点，时间还早呢……”
陈溪顿时感到自己的颜面被人无情地撕扯了下来，终于按捺不住对着安心怡开火：“是我见他们还是你见他们？我的安排用得着你来管吗？！有时间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行不行？少说一句话会死啊？！”
安心怡蒙了，但陈溪的话她听得真切，最后一句才是中心思想！她不禁后悔刚才不经大脑的善意提醒，居然没有察觉，这是上司故意编出来给上上司听的……她忽然有种预感，两个人对峙的并不是工作，而是家务事……
一直低头不语的方浩儒此时抬头看了一眼失措的安心怡，拍拍她的肩平静说道：“Maggie，去忙你的吧！”
安心怡应声马上起身离开，连数都不敢核了。方浩儒等她出去并带上了门，抬起眼盯着陈溪。
“Rosie，我不管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刚才对着我的助理板脸，现在又当着我的面这样训斥你的人——如果是跟我有关，不妨直接来找我算账；如果你还有点儿professional的意识，就不要拿底下的职员撒气。”
“我不明白你的话什么意思。”陈溪仍然翻看着手上的文件。
“不明白没关系，只要明白我下面的话就行——现在是差两分十二点，一个小时的时间，把你手头的工作处理好，豹子一会儿就到，一点钟我们在我办公室等你。我再说得明白点儿：是‘一点整’。”他说着站起了身。
陈溪彻底翻脸，声色俱厉：“方总！麻烦您注意一下——这里是办公场合，您如果有公事谈公事；至于您的私人会友安排，跟我们部门没关系！”
“方太太！麻烦你也注意一下——现在是午休时间，请你妥善安排工作，合理休息，抽出正常的时间跟你的老公去吃饭！”话音一落，方浩儒收起严厉的目光，撂下怔住的陈溪，转身走出了她的办公室。
陈溪瞪眼看着他开门、关门，觉得没占上风很没面子，但又好像并不是特别生气……她嘟了下嘴小声骂了一句：“嘁！还知道自己是人家的老公……”
临近一点，谭斌到了方氏集团的写字楼。他今天过来是跟方浩儒继续商议海南房地产项目的事情。通过江诚和方汇金融的财务经理暗中操作，凭着方浩儒事先伪造的股东会议纪要，确认“股东们商议后同意”动用集资款开始尝试投资。而同期，一家注册资金五千五百万的“浩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已在海南当地申办开业手续。方浩儒掐算着时间，谭斌又疏通了些“关节”，营业执照初审期间，注册资金分批到位。直到出验资报告前夕，五千万才分批从方汇金融悄悄转出，经由大业银行辗转到了浩诚房地产的公司账户上。两周前，房地产公司的营业执照已经顺利核发，而正常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批准发放的房地产开发暂定资质证书，如今必须在十天之内拿到，为此谭斌也正在加紧协调。
两人在方浩儒的办公室里聊了几句，方浩儒看看表，已经一点过五分了，陈溪还没露面，于是打电话到她办公室，接电话的是安心怡。
“Maggie，Rosie呢？”
“她走了呀！说是跟您吃饭去了，怎么您没见到她？她已经走了大概有十五分钟了。”
“噢……OK，没事儿了。”方浩儒不动声色地挂了电话，又掏出手机拨通了陈溪的号码。
“你在哪儿呢？不是让你来我办公室吗？”
“午休时间，我不想去办公室，想出来走走。在餐厅等你们不是也一样？”
“那好吧。”方浩儒有些无奈，“你再等一会儿，我们马上下来。”
坐在对面的谭斌见方浩儒一脸不痛快的表情，低声问道：“哎，你和小溪，你们最近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方浩儒苦笑一下，“照她的脾气，不闹个天翻地覆怎么肯罢休？哼，再这么折腾下去，就快彻底‘没事儿’了！”
“嗨，小姑娘家有点儿脾气也是正常的事儿，你哄着点儿不就得了！”
“不说这些了——走吧！下楼。”
方、谭二人很快到了妙厨茶餐厅，这里不接受台位预订，都是现来现吃，但基本上不用愁没位子。方浩儒站在门厅远远看到他以前和陈溪常坐的位子早已有人，而周围也找不到她，便又拨了陈溪的手机，手机居然占线。中午用餐高峰期，餐厅里人流过往却都不用排队等位，只有这两个西服笔挺的高个子男人不得不站在走廊边，如同两尊显眼的门神。方浩儒一边向里张望，一边拿着手机不停地重拨，过了快十分钟，陈溪的手机才重新接通。
“干吗？”她的声音惰性十足，也不急于知道他们两人到了没有。
“你在哪儿呢？”
“餐厅里啊，你听不出来吗？”
方浩儒的确听到电话那边有餐厅的背景声，不禁奇怪：“你到底在哪个餐厅？我们现在在妙厨，没看到你啊，打你的手机又一直占线……”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在妙厨，不是你说的——来名香阁吗？！”
方浩儒差点没背过气去：“你非要在妙厨，我们也跟着换到这儿了，结果你又跑到名香阁去了——你过去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害我们站在这儿干等！”
陈溪也是理直气壮：“妙厨是你自己提议要换的，我可没说‘非要’，而且当时并没有说定啊！我按照您的吩咐来了名香阁，您刚才怎么不问清楚？还赖我不告诉你——你自己指定的地方，我怎么知道你会走错！再说了，你才等几分钟啊？我都已经在这里傻坐着快半小时了！”
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方浩儒一定会暴跳如雷，他用力按键关上手机，面色铁青地吩咐身边经过的服务员：“帮我们找张台，两位！”转而又对谭斌说：“我们就在这儿吃，不管她了！”
谭斌一直在旁听着方浩儒讲电话，也想象得到陈溪在那边是如何顶嘴的。他用力推了一把方浩儒，催促道：“吃什么呀，赶紧过去吧！”
名香阁离妙厨有六七分钟的步行路程，这一路上谭斌可没闲着，一直在替方浩儒平息怒火，免得一会儿两口子见面再吵起来，要劝架更麻烦。
两个男人进了名香阁的大厅，一眼便看见陈溪坐在一张靠窗的台子边，正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直到他们走近，她都懒得抬头。
谭斌坐下时仔细看了看陈溪，暗暗有些吃惊。往日的小美人依然穿着讲究，但显然少了些精致的味道，不像平时总爱搭配些相得益彰的饰品。没有化妆，脸色不如以前鲜亮，与这夏日的灿烂很不相称。眼睛有些浮肿，下巴的一边居然还冒了两颗又红又大的青春痘。
方浩儒刚坐下，陈溪眼睛盯着手机，仍不罢休地丢过来一句：“你不是让人订包房了吗？我来一问，根本没有……取消了也不告诉我，早知道我就不提前来了，浪费时间！”
明知是挑衅，方浩儒也懒得再搭理，并不是谭斌刚才的劝解起了作用，而是他讨厌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正巧邻桌点了铁板烧，一名服务员端着烧热的铁板从陈溪身后经过，礼貌地招呼了一声“不好意思，请小心身后……”
陈溪的注意力在手机游戏上，没有留意人家是在跟她说话。方浩儒扭头看到，连忙伸手将陈溪的后背向前推，以便躲让。谁知服务员刚经过，陈溪就像触电一般将他的手猛地甩了回来，接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敌对的目光如同严阵以待的猎犬。
方浩儒抿了下嘴，下意识地拽了一下领带结，像是将怒火生生又咽了回去，没有说话。坐在对面的谭斌见状，急忙端起茶杯喝茶，装作没看见。
又一名服务员走过来点菜，方浩儒打开了菜单。点完菜和主食，他温和地看着陈溪问：“你要什么饮料，鲜榨橙汁好不好？”
陈溪似乎对方浩儒刚才没有接招有所不满，故意不理他，端起茶杯对服务员说：“麻烦你帮我加点茶，谢谢！”
方浩儒继而若无其事地转向谭斌，说：“豹子，咱俩来点儿啤酒吧！‘青岛’还是‘喜力’？这里也有扎啤……”
谭斌还未开口，陈溪先插了嘴：“你们要喝酒就坐到一边去，我闻不惯酒味。”
方浩儒对她的蛮不讲理有点沉不住气了：“这啤酒能有多大的味儿啊！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闻不惯啊？！”
“也好！也好！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啊！下午还有正事儿呢……就来点儿软饮吧！服务员，给我们两个干姜水。”谭斌一面打着圆场，一面在桌子底下用脚碰了碰方浩儒，示意他要按捺，不料却被陈溪的高跟鞋狠狠地蹬了一下。
只见她杏目圆睁地对着谭斌质问：“你踢我干吗？！”
谭斌不由得低头看桌下，意识到自己踢的是陈溪，赶紧赔不是：“哎呦，对不起！对不起！我脚有时候是不太老实……没踢疼你吧？对不起！”
“有毛病！”陈溪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玩手机游戏。谭斌悄悄地伸手下去，揉了揉自己被踢得生疼的脚踝，心想：女人的高跟鞋后跟，还真是一“暗器”！
方浩儒看不过眼，开口替谭斌说话：“小溪，豹子也不是故意的，你说话别这么刻薄。”他猜测谭斌其实是想踢自己，从小到大他们经常会用这种方式传递暗号。
“刻薄——”陈溪闻言慢慢抬头又看向谭斌，目光咄咄逼人，语气傲慢“姓谭的，你自己说，我刚才刻薄吗？”
“啊，没有！没有！”谭斌立即赔着笑，伸手推了方浩儒一把，嗔怪道：“你别胡说……”
“那——”她扬了下眉，继续得理不饶人，“我说你‘有毛病’，没错吧？”
“陈溪！”方浩儒终于忍不住厉声喝住她，压低的语气却凛冽如寒风，“我警告你啊，你别太过分！再敢胡来，当心我不客气！”
“这是干吗呢你？吃饭的时候你发什么火啊！”谭斌急急捅了下方浩儒。陈溪则似乎并不吃惊，抬着下巴垂着眼帘，收起手机塞进了手袋。
“我不敢胡来，我乖乖回去上班总没错吧？”她边说边站起身，方浩儒则坐着没动。
“哎，你不吃饭啦？”谭斌追了一句。
陈溪挎起手袋，微微一笑：“我引咎绝食，够有悔过的诚意了吧？方总再见！谭总再见！”说罢扬长而去。
方浩儒紧接着在她的身后喊了一声：“服务员，上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