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存在的一生一世
一觉醒来,顾玥发现这具身体不属于自己了,她甚至连身体操控的权利都没有,世界成了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她……
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阿玥?”
顾玥以为这陌生的男声是在喊她。
可从小到大,有人恭敬的称她作“玥姑娘”“五姑娘”,生疏的唤她“顾姑娘”,亲昵的不是叫作“玥玥”就是“丫头”。
“阿玥”这样亲近又不将她当作孩子的叫法从未有过。
身体的操控者抬起手,强忍着内心的恶寒质问着:“她是谁?”
她指尖指向一张被层层帷幔遮掩着严严实实的床。
顾玥本就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仅仅隐约可见一个曼妙的女人的身影侧卧其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是顾玥最熟悉的茉莉花的气息。
她被控制着行过院子时,有稍作留意,一株茉莉花树都没有种植。
不可能是茉莉花的香气。
只有可能是燃了熏香。
在茉莉花香之下,顾玥还闻到一股腥味,有些臊,和她自小闻惯的海腥味截然不同。
顾玥从未闻过。
“欲盖弥彰”四字跃入脑海。
身前的男人很高。
顾玥必须仰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却又因着满目的朦胧,看不清这衣衫不整之人的容貌。
“别问了……”顾玥听出男人说话有些颤抖,“……好吗?”
她嘲讽地笑着:“你让我别问?”
顾玥觉得自己就是一具提线木偶,一举一动身不由己,感受又如此的真实。
心口被无数细针刺穿,密密麻麻的。
并不会痛不欲生,却疼的厉害。
“凭什么?我的恋人为了她这个……”良好的修养使得一个肮脏的字眼都说不出来,“为了她背叛我,你让我别问?凭什么?”
“你在天真什么?”男人并没有被抓奸在床的羞愧,接下来的话让顾玥的心痛更加绵长。
“这世上有多少是做得到一生一世的?灵师伴侣之间各自养情儿的事常有,更别说我们婚事未定,你有什么立场来质问我?”
普通的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态,更别说在这个世界上地位最高的灵师们。
只要实力足够强横,女灵师光明正大养面首都屡见不鲜。
“本姑娘还要谢你们家没来提亲了?”她被气笑了,当即朝床榻的方向走去,“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长什么样!”
“这事和她没关系!”男人的动作很快,这具躯壳的手腕被他抓住。
“一生一世一双人根本就不……”
啪!
男人来不及完成狡辩,就被一个巴掌打断
顾玥觉得右手手掌痛到发麻,甚至还在颤抖,可见那一巴掌有多用力。
不过对比心上的那份疼痛,又显得小巫见大巫。
她用深呼吸来平复暴怒的内心:“你自己经受不住诱惑,说什么不存在?”
“呵!”男人偏着头,抬手擦去了嘴角那一抹猩红。
顾玥看不清男人的脸颊是否红肿,也不知他是否恼羞成怒。
他依旧理所当然:“我只是让你认清我们的未来罢了。”
顾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放手!”二字。
也不知窗外是否落了雪,她只觉得透骨的冷。
她不免质疑院中的郁郁葱葱:这真的是盛夏吗?
怎么比隆冬还冷?
一颗心就这么被人捏在手中任意搓捏蹂躏。
对此,她束手无策:“你放手!”
手腕上的桎梏依旧存在。
顾玥继续说:“就这样吧!我们都放手吧!”那颗在左胸内跳动的器官罢了工、血液都冻结成冰。
有冰冷的灵流在体内流淌、汇聚。
然后……
寒光乍现……
手腕上的禁锢终于消失,顾玥感受到左肩一痛。
男人没有多大的力道拍这一掌,但她本就没站稳,在惯性作用下退了几步。
雪花纹的剑身落在凭空出现的红色细绳上。
那里原是他们两手交扣的位置。
细绳的两端分别连着两人的左手无名指,缠绕在各自指根处,打成一个很奇特的结。
剑刃挥落,细绳未断,长剑反而被轻轻弹起。
雪魄剑!
“雪魄剑!”
顾玥和男人几乎是同时认出那把武器。
剑身通体的冰蓝色,薄如蝉翼,两寸宽度,泛着凛冽的寒光,独一无二的细碎雪花纹遍布其上。
这是一件传说中的神器,是水泽顾家的镇族神兵之一。
它有灵性,有意识亦有智慧,还极忠诚。
只会认水泽顾家真正的本家血脉为主。
与另一件神器冰魂剑是不可拆分的一对。
顾玥打小就见过它们,不可能认错。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她年龄未到,尚未经历冰魂雪魄剑认主仪式,更不可能得到这对神器的的认可。
是请不出这对神器。
顾玥从方才的感同身受中可以判断,她现在应该是共情了某位已故顾家女儿的往事。
水泽顾家是一个极度阳盛阴衰的家族,现今还活着的女儿包括顾玥在内,总共只有二人。
另一位很凑巧就是冰魂雪魄剑的上任主人,顾家辈分最高的一位老人家
一位在灵修界里最接近神的存在。
不过顾玥知道那位百岁老人的名字、昵称里从来没有过“yue”字。可以排除在外。
除她们二人外的顾家女皆早已化作黄土。
无论是谁的过往,起码顾玥安了心,只等一场大梦终了,就能回归本来的世界。
思量间,先祖调动了全部灵力,都汇聚在右手,雪魄剑再度落下,比之前更加的凌厉。
“阿玥!你疯了!”男人急了,想上前阻拦又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等下定决心驱动自身灵力时,一切都无法挽回。
红绳受不住这一剑,彻底断裂,化作点点红光,在二人之间飘散。
指根的那一圈红色也在迅速褪去,只留下如墨的黑。
这条线由两种不一样深浅的黑交织着。
纠缠着,难舍难分。
那是用两个人的发丝编成的长绳。
心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
顾玥理解这位先祖不想让脆弱的一面被男人看到,才会一直强忍着喉中不断上涌的腥气。
那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一剑,抽空了这位的全部灵力。
她再忍不住,无法咽下的鲜红自口中吐出,落在地上,滴溅在红色长衫上融为一体。
抬眼对视的刹那,顾玥竟有一种男人在心疼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