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弦月
一阵微风,花瓣轻盈飘落,晶莹如雪,细细碎碎,李延年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站起来轻轻侧转回头来。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金抹额,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嗔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缨络,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婉儿急急停住奔跑的脚步,可是一个没站稳,噗砰摔倒,恰好扑在延年跟前,恰好给他行个大礼。李延年慌忙伸手去扶,婉儿却自己爬起来,跺跺脚。
“哎哟,我的小姐,您慢点,这怎么弄的?喜鹊丫头,怎么看你主子的。”秦妈匆匆赶来扶起婉儿,拍拍她身上的土。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喜鹊什么事。”婉儿对下人向来极好,从来没有主仆之分。
“在下李延年,姑娘是……。”李延年微微躬身行礼。
“你就是李延年?”还未等他说完,婉儿抢过话题问。
“是,在下李延年字松竹,家父李鸿鸣。”小小年纪,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嗯,我知道,我知道,对李伯伯,我知道。我是贺婉儿,字,还未字呢!嗯,对,我得取一个字。嗯,什么字呢?”婉儿自顾自的想字。
李延年微笑看着婉儿,仿佛早就认识的样子。听她吐语如珠,声音清脆,动听之极。见她神态天真,娇憨顽皮,双颊晕红。年纪虽幼却又容色清丽、气度高雅,竟不知用什么语言形容。心下叹道,天底下怎有如此明珠美玉般俊极无俦的人品。
“不如,你帮我取一个吧。”婉儿歪着头,仰着粉嫩如芙蓉的脸。
“我,我,在下试试吧。”李延年向身后的夫子点点头,让他带着信去前厅见贺老爷。
“灵兮如何?不知在下是否唐突……。”
“林夕,好,就林夕。他是我最喜欢的词人,王菲唱过《红豆》就是他写的。记得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婉儿一把抓住李延年的手臂,欢喜跳跃。李延年第一次与女孩子这般近,低下眼皮满脸潮红。
“这,哦,是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李延年更正他的发音,并未抽回自己的手。
“不,就林夕,在我们那里他就是著名的词作人。”婉儿很喜欢这个字,决定就用它了。
“贺姑娘,恕在下孤陋寡闻,您提到的是什么地方?”这时候,李延年不但没觉得婉儿轻浮,反而很喜欢她抓着自己的手。
“哦,我,我们那里,是,是一个很远的地方,谢谢你提醒。这样,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要不要去?”婉儿不能告诉李延年自己来自哪里,她担心吓坏他,何况她还要去找洛白。
“好!若姑娘不嫌在下愚钝……。”他还想继续表达自己的想法,婉儿拉着他就跑。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叫你延年,你叫我婉儿吧。”她的话飘在风里,他却字字听得清晰。
“好,婉儿!”延年欢喜的跟着她走。
童趣,显得尤为珍贵,童心,变得极其难得。懵懂的初心,如钻石般珍贵。什么时候开始,李延年的模样在婉儿脑海里挥之不去?都说年少的情感是懵懂的,她比别人更困惑,可她觉得李延年的不一样,又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种情感?可她非常确定的,是关于洛白的点点滴滴,都好好收藏着。她爱的洛白在何处?
那少年时的青梅竹马,在她们的心灵里留下了多少难忘的记忆。在蚂蚱飞溅的草丛里,她们合吃过一个“蜜蜜罐儿”;在花生地里,她们偷扒过人家还没有成熟的花生,一同承受过欢喜和惊吓;在水塘边,她们迎着夕阳挨着肩膀洗过乌黑的小脚丫;在雨后僻静的树林里,她们烧着小铁筒儿,分尝过蘑菇的美味。至于那可笑荒诞的事情,当然也是有的。
那是一个寂静的中午,她们避开下人一同白沙在地,蓝天如洗,就在那沙地上,插起三根草棍儿,婉儿的小辫子上插满野花,他们双双跪下,万分诚恳地叩了三个响头。“新娘”和“新郎”才在下人们千呼万唤下画着大红嘴唇出来。
渐渐,婉儿将李延年当成洛白,喜欢的心思渐露。一天正午,婉儿约延年在她们常去的湖边等,她说给他一个惊喜。等延年到了还未见婉儿出现,他有些担心婉儿发生了什么。忽然听到有个女声叫他,当他转过身去,面前是一身杏黄衣衫,娇俏美丽的少女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肤白如雪,笑颜如花,那双原就顾盼生辉的眼睛清澈明媚似曾相识。但那身姿已经脱离了女童的模样,有了少女的窈窕娉婷,延年看着十分悦目。忽然想起婉儿诵读过曹植的《杂诗·南国有佳人: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喂,李延年!”婉儿花蝴蝶一样跑到他面前。
“婉,婉儿,你,你真美。啊,对,对不起,我,我……。”李延年被婉儿一叫语无论次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担心唐突了婉儿。
“美吗?可这和我设计的不太一样,这里,这里还差一点褶皱。”婉儿拉着自己的衣服比划。
“是你自己缝制的衣衫吗?难怪那么好看,延年还未见过哪位女子敢这样穿的。”延年还未仔细想自己说的话,婉儿已经先发制人了。
“不敢穿?有什么不敢穿的,我们还有传镂空,露背的呢。”婉儿怀念自己家里那一柜子衣服。
“镂空,露背?这岂不是太伤风化了?”延年脸红。
“伤什么风化,大家都这么穿啊。唉,不过你们这些古人也有敢穿的,唐宋代的女子就穿得时尚暴露。”婉儿仰着下巴对延年说。
“唐宋是什么年代,我没在书里见过呢,不会又是你们那里的吧?”延年知道婉儿稀奇古怪的念头就是从她口里的“我们那里”来的。他问过喜鹊,婉儿去过哪些地方,可喜鹊说婉儿并未出过远门,但喜欢婉儿新奇的观点,也想知道她的这些想法的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