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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经筋概述
一、经筋理论的起源与发展
(一)经筋理论概述
经筋理论是研究经筋的分布及其相关疾病的病因、病机、诊断、防治及康复的理论,是中医经络学说的重要组成部分。“筋与脉并为系”,经筋系统是十二经脉之气结聚于筋肉关节的外在连属体系,以经络命名共12条,主要循行于人体四肢和体表,也称为“十二经筋”。十二经筋具有联缀四肢关节、约束骨骼、维络周身、主司运动的功能,是古人在整体观念指导下对人体运动系统结构和功能的综合与概括。
(二)经筋理论的形成与完善
“经筋”一词最早见于《黄帝内经》。《灵枢·经筋》详细描述了经筋的循行路径及其病理表现。《灵枢·经别》及《素问·皮部论》中亦有关于经筋结构的阐述。《黄帝内经》的成书,标志着经筋理论的基本形成。其后,隋代巢元方所著的《诸病源候论》中有“伤绝经筋,荣卫不得循行”的记载。唐、宋、金、元近千年的中医发展历程中,几乎未见到有关经筋的较新记载,直至明代的张景岳在《类经》中指出经筋与十二经脉不同,提出“十二经筋痹刺”,进一步发展了经筋理论。清代胡廷光在《伤科汇纂》中有“经筋之病,寒则反折筋急,热则筋弛纵不收”的记载,吴谦在《医宗金鉴》中将手法实际使用到经筋病上。自《灵枢·经筋》篇后几千年中医史中,只有寥寥几本经筋学著作,这说明了古代中医学者对经筋学的研究和应用均不够深入广泛,重“经脉”而略“经筋”。
(三)现代医学对经筋理论的继承与发展
现代关于十二经筋的研究,主要从经筋的实质以及临床运用方面着手。关于经筋实质,目前尚未能达成共识,一种倾向是把经筋与单一的组织进行联系,认为经筋实质是神经组织;另一种倾向是把经筋与多种组织进行联系,认为经筋是肌肉(主要是肌腱和韧带)以及周围神经。薛立功则倾向于从运动力学角度阐释十二经筋是身体的12条力线及其相关结构。《中医筋伤学》教材中认为“筋”相当于解剖学中四肢与躯干部位的软组织,主要指肌腱、筋膜、关节囊、韧带、腱鞘、滑液囊、椎间盘等软组织。原林等则结合其对人体筋膜的解剖学研究,提出遍布全身的结缔组织筋膜支架以干细胞为核心,在神经系统和免疫系统的参与下构成一个新的独立功能系统——筋膜系统,从功能系统角度重新审视人体结缔组织形态与功能,并开展了筋膜系统与中医经络间对应关系的研究。吴金鹏等则在对经筋与膜原文献研究的基础上,认为中医的“筋”与“膜”共同构成了全身的筋膜支架,“经筋”“膜原”与全身筋膜支架在结构上存在共性,经筋固有的联络骨骼、协调运动、固护体表、抵御外邪、维络器官等功能也都能从筋膜得到支持。尽管各家提法不同,但可以肯定的是,经筋的涉及范围极为广泛,在部位上遍及全身,在组织类型上,主要与筋膜等软组织及其内含的复合结构相关。
二、经筋理论的临床应用
(一)“以痛为输”的取穴原则
“以痛为输”即以疼痛部位或压痛处为腧穴,不必拘于经穴所限。后世医家在此基础上,通过长期的临床实践,摸索出针刺病变部位痛点左右或上下的相对应点以治疗筋痹的方法,常常针入而痛除。《灵枢·经筋》在论述经筋病治疗时,多次提到“以痛为输”,开后世“阿是穴”应用之先河,至今仍是治疗各种经筋病行之有效的方法。
(二)燔针劫刺的针刺方法
《灵枢·经筋》指出经筋为病“治在燔针劫刺”,此法主要针对寒性筋病而言;若“热则筋纵不收,无用燔针”。燔针亦名“火针”,即用烧红的针直接刺入经筋,以驱散寒邪,温经止痛。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温针灸法,在临床上的应用更为普遍,具有热力深透而不伤皮肤的优点,治疗各种寒性筋病效佳。例如临床上常见的肩周炎,治疗时可在肩部压痛点及肩髃、肩髎等穴处施温针灸法,常可取得满意的疗效。临床上用火针治疗颈淋巴结核、膝踝关节的滑囊炎和痤疮等疗效显著。
(三)经筋所至,主治所及
十二经筋的循行分布虽然与十二经脉基本一致,但也有循行至经脉未及之处者,因而弥补了经脉在体表循行之不足,扩大了经穴的主治范围,即经筋循行所至处,经穴主治所能及。如足太阳膀胱经不循胸胁,但其经穴“至阴”能治胸痛,这是由于足太阳之筋“入腋下,上出缺盆”;又如手少阳三焦经并不循咽喉,但其经穴“中渚”能治咽肿,“阳池”能治喉痹,“支沟”能治咽肿、颈肿,这是手少阳之筋“走颈,合手太阳,其支者,当曲颊,入系舌本”之故。
三、经筋理论与经筋疗法作用机制的研究
目前,在基础研究方面,国内相继开展了针刺镇痛的细胞外信号转导机制研究,中医经络与筋膜解剖学相关性研究,中医经筋、膜原与筋膜相关文献学研究,名老专家经筋疗法学术经验传承研究,壮医经筋疗法规范化研究等,并先后发表了一系列相关研究成果。但总体而言,目前针对经筋理论和经筋疗法的作用机制研究还相对不足。
名老专家经筋疗法学术经验传承研究对黄敬伟名老专家学术渊源、临床经验、特色技术进行了较为全面的整理和继承,其总结出的“查灶”“消灶”法所指之经筋病灶“筋结点”与解剖学上筋膜炎症好发部位以及西医学中“扳机点”存在很大关联性。
在经络与筋膜解剖学相关性的研究中,王春雷、王军等相继开展了一系列筋膜的解剖学(数字解剖、应用解剖)、影像学(B超、CT、MRI)和组织学(细胞增殖、细胞因子)研究,进行了针刺对局部筋膜组织解剖学形态、筋膜内细胞增殖影响的观察,发现临床常用腧穴(包括筋结点)与筋膜分布存在密切的关联,针刺腧穴可使浅筋膜组织发生一系列形态学和细胞学变化,并提出筋膜可能作为被长期忽视的潜在的功能系统,发挥着与中医经络部分相似的功能。
在针刺镇痛的细胞外信号转导机制研究中,王春雷、龚伟等首次观察了针刺对经筋痹痛大鼠模型细胞外信号调节激酶(ERK)和p38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APK)信号转导通路的影响,从信号转导角度探讨经筋病针刺镇痛的可能机制,提出背根神经节(DRG)内磷酸化p38MAPK与脊髓背角内磷酸化ERK可能是针刺镇痛过程中的重要信号转导分子,针刺可能通过调节p38MAPK与ERK磷酸化水平从而达到镇痛效果。
四、经筋理论在岐黄针中的应用
(一)十二经筋体表循行及现代认识
十二经筋是十二经脉之气输布于筋肉骨节的体系,是附属于十二经脉的筋肉系统。十二经筋的分布与十二经脉的体表通路基本一致,均起始于四肢末端,结聚于关节骨骼部,走向躯干头面部。十二经筋行于体表,不入内脏。足三阳经筋起于足趾,循股外上行结于面;足三阴经筋起于足趾,循股内上行结于阴器(腹);手三阳经筋起于手指,循胸外上行结于角(头);手三阴经筋起于手指,循胸内上行结于贲(胸)。
在经筋理论的基础上,现代研究者将十二经筋发展为循行的肌筋膜链。以足太阳之筋为例(图2-1):起于足小趾,上结于踝,斜上结于膝(指腓骨长短肌、第三腓骨肌,到腓骨头);其下循足外踝,结于踵(指小趾展肌,止在足跟);上循跟,结于腘(指腓肠肌);其别者,结于踹外,上腘中内廉(指比目鱼肌,止在胫骨腓骨上部到腘窝内侧)……其直者,结于枕骨,上头下颜,结于鼻(指头夹肌、头半棘肌,枕后肌群,帽状腱膜、额肌);其支者,为目上网,下结于 (指眼轮匝肌);其支者,从腋后外廉,结于肩髃(指背阔肌);其支者,入腋下(指大圆肌)……其支者,出缺盆,斜上出于 (指颈阔肌、咬肌)。由此可见,足太阳经筋是从下向上的一条肌筋膜链,也包括一些斜上走行的肌肉,部分前方的肌肉。
图2-1 足太阳经筋
(二)指导岐黄针的临床选穴
《素问·痿论》所载“宗筋主束骨而利机关也”,说明经筋的主要功能是约束骨骼、利于关节的屈伸活动,维持人体的正常运动功能。临床常见的肢体疼痛,关节屈伸不能、活动受限等疾病,如颈肩腰腿部的疾患,与经筋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根据经筋理论指导岐黄针临床选穴的原则包括:
1.先辨筋
根据病痛出现的症状部位,先辨筋,明确属阴属阳,位于何经筋的循行线路上。
2.再选穴
根据腧穴主治作用的共同点——近治作用,选择病痛局部经筋结聚点附近的穴位进行针刺。
3.刺法的选择
要参照所选穴位与疾病的性质和属性来确定何种刺法作为主体。如筋痹应以关刺法为主,骨痹应以输刺法为主。
例如针对大腿部的疼痛,先要了解患者疼痛部位在前、后、内、外侧的不同,以确定该症状归属的经筋。如患者表现为大腿前部疼痛,根据经筋的循行路线,归属于足阳明经筋,再根据足阳明经筋在大腿部关节和骨骼部位结聚点附近的腧穴来进行选穴,如髋部疼痛,可选择髀关穴;如大腿外侧的疼痛,属于足少阳经筋,可根据疼痛的部位在足少阳经筋取位于髋部或膝部的经筋结聚点附近的穴位,如居髎穴、膝阳关穴;如疼痛部位位于大腿后侧,则归属于足太阳经筋,可取足太阳经筋在大腿部的结聚点附近的穴位,如承扶穴、殷门穴;如果疼痛部位位于大腿内侧,则归属于三阴经的经筋,可选三阴经筋在大腿内侧结聚点附近的腧穴,如箕门、足五里、曲泉等穴。
穴位选择好后,再根据疾病的性质和属性来确定使用何种刺法。如属于关节退行性改变的,可使用输刺法。《灵枢·官针》云:“输刺者,直入直出,深内之至骨,以取骨痹,此肾之应也。”输刺是直刺、深刺至骨的刺法,适用于肾与骨骼疾病、深部疾病。由于肾主骨,所以针深至骨的刺法可以与肾气相应以治骨痹,能使肾气得旺、肾精得长,临床对于治疗关节或骨骼的一些退行性病变效果非常好,如骨质增生引起的颈椎病、腰椎病或骨质疏松等等的退行性病变。
如果是肌肉或软组织损伤引起的疼痛,可使用合谷刺法。《灵枢·官针》云:“合谷刺者,左右鸡足,针于分肉之间,以取肌痹,此脾之应也。”这种刺法是在腰背或四肢部肌肉比较丰厚处进针,作用于分肉间,一针三穴,可以有效宣泄肌肉中的邪气;主要用于肌肉疼痛之肌痹证或一些慢性劳损所引起的肌肉酸痛等病证。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根据经筋理论选穴后,加上好的工具——岐黄针,再结合医者扎实的中医理论和丰富的临床实践经验才能尽可能实现“一针中的”,达到单穴治病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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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