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忠义堂为什么建在梁山上?
宋江曾驻在梁山上?
梁山泊从前多写成梁山泺,是山东省境内一片水乡泽国。山东在宋时是京东路,梁山属东平府,四周那些郓城、阳谷、寿张等县份,在《水浒传》中都有扮演角色。宋时由于黄河常会决流,这片沼泽地的水面非常广阔,说它方圆八百里,未必很夸张,数不尽的港汊长着密麻麻的芦苇,构成一个天然的盗贼渊薮。这里的水路交通很方便,向北可以入黄河,向南沿着泗河(清河)可经徐州而到楚州(淮安),在清河口入淮河1。
《水浒传》说这地方是宋江的大本营,但翻阅过史书的人却不免有个疑团存在心里,因为《宋史》提及宋江之时,都没有提梁山泊。清人汪师韩和袁枚因此断言,宋江没有据过梁山。余嘉锡则相信《水浒传》是对的,因为大学者顾祖禹说到梁山之时,提起宋江作寨之事2。顾祖禹语焉不详,但余嘉锡相信他不会没有根据就说这话。
《宋史》里提到宋江的段落有三处。《徽宗本纪》里说,宣和三年时:
淮南盗宋江等犯淮阳军,遣将讨捕,又犯京东河北,入楚、海州界,命知州张叔夜招降之。
《侯蒙传》说:
宋江寇京东,蒙上书言:“江以三十六人横行齐、魏,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其才必过人。今清溪盗起,不若赦江,使讨方腊以自赎。”帝曰:“蒙居外不忘君,忠臣也。”
《张叔夜传》说:
(叔夜)再知海州。宋江起河朔,转略十郡,官军莫敢撄其锋。声言将至,叔夜使间者觇所向,贼径趋海濒,劫巨舟十余,载掳获。于是募死士得千人,设伏近城,而出轻兵距海,诱之战。先匿壮卒海旁,伺兵合,举火焚其舟。贼闻之,皆无斗志,伏兵乘之,擒其副贼,江乃降。
这三段都没有提到梁山泊。除了《宋史》,别的史乘很少提到宋江,提到时也不及梁山泊。
我们细看《徽宗本纪》这一段,应当相信宋江是曾经到过梁山泊的,但没有在那里长驻过。《本纪》称宋江为“淮南盗”,表示他起事于淮南,即今天的苏北皖北一带;继谓他“又犯京东河北”,即是说他向北去到今天的山东、河北、河南这些省份了,这与侯蒙说他“横行齐魏”相吻合;然后,《张叔夜传》说他“起河朔”而来到海州,即是又从北方回到苏北的连云港附近。梁山泊是盗薮,宋江到京东时,大概总会去那里,又因梁山泊是交通要道,南北通达黄河淮河,宋江从淮南到河北,又从河北南返海州,照理应当经过这里。尤其是《徽宗本纪》说他南返时“入楚、海州界”,楚州就在泗河流入淮河的清河口旁边,看来宋江显然是打从梁山泊沿着泗河下来的。
可是《宋史》也让我们看出,宋江是一股流寇。他原本起事于淮南,曾攻淮阳军(徐州的下邳),后来去了山东、河南与河北,可能还去了别的地方3,不是长留在山东梁山泊附近。倘使他是自己长驻梁山而派遣部下远出扰犯各地,兵势这么大,朝廷便会派大将来对付他——好像派童贯对付方腊,派韩世忠与岳飞对付范汝为与杨么那样——而不会只是由海州知州张叔夜募死士千人来击降他。
至于梁山泊内这片水所由得名的梁山,那就更有趣了。清人曹玉珂于康熙时到寿张去当县令,原以为梁山“必峰峻壑深,过于孟门剑阁,为天下之险,若辈(指宋江等)方得凭恃为雄”,可是去了一看,原来是:
然一阜,坦然无锐。外有二三小山,亦断而不联。村落比密,塍畴交错。居人以桔槔灌禾,一溪一泉不可得,其险无可恃者。乃其上果有宋江寨焉。于是进父老而问之。对曰:“昔黄河环山夹流,巨浸远汇山足,即桃花之潭,因以泊名,险不在山,而在水也。”(曹玉珂《过梁山记》,在康熙《寿张县志》卷八《艺文志》,见余嘉锡《宋江三十六人考实》)
文中的“其上果有宋江寨焉”算不了什么证据,后人附会的水浒遗址多得很,杭州有鲁智深的塔和武松的坟,阳谷有景阳冈,还有西门庆和潘金莲的家宅。要紧的是这么样的一个山丘是否适宜结寨久居,是否可以进攻退守。几百年间,河湖的改变可以相当大,山的改变却比较难。清人见梁山泊的面积不大,便以为《水浒传》中“方圆八百里”那句话是瞎夸口,这推想错了。因为史籍记载,宋朝以及前朝后代,黄河都曾改道,河水流入,泊内水面当然会加阔许多,但梁山在清初若是个坦然无锐的𪣻然一阜,五百年前的宋时,也不会是峰峻壑深的。父老们说得对,“险不在山,而在水也”。宋江没有什么理由要挑选这么一个平坦的小山来结寨长驻。
然则《水浒传》为什么说众好汉长期在山上聚义呢?
抗金圣地
依我们的看法,这个问题当然是反证出《水浒传》主要并不是敷衍那个宣和时的淮南盗宋江的事。我们一直在说,这本长篇只是借用宋江的名字,也许还稍微借用了他的一些传闻,来讲出南宋时抗金军民的事迹。现在,梁山泊的特殊地位,更加深我们的信念。这个水泊不会是淮南盗宋江的久驻之地,却正好是南宋时忠义人在山东活动的枢纽。由于交通方便与地形之利,山东忠义喜欢跑到这片泽地里来,就如河北和山西(宋时称为“两河”的地区)的民众爱跑进太行山一样。
太行山区的活动,《宋史》里的记录不少。比如高宗的弟弟信王赵榛和马扩、赵邦杰在五马山结寨,一时召集十多万武装民众。高宗登极之初,为表示有志恢复,曾委张所去经营河北。张所立即派王彦渡河,于是王彦带了岳飞等十一将到太行山打游击,前后差不多一年,号召的山寨队伍也以万计。以后,太行义士败金兵复州县的消息,断断续续都有传来4。民众行动时多以红色服饰为识,所以叫作“红巾”,活动在两河许多地方。
至于梁山泊方面,直呼其名的记载比较少,大概由于这片水泊时大时小,作为一个地名它所指的范围不定,所以文献上很少提它。但梁山属东平府,水泊的范围也以东平各县为主,我们注意东平府的记载,便常发现忠义人的活动。早在建炎时,金人一来到山东,“梁山打鱼人张荣”就与他们战斗。这个张敌万和金元帅挞懒且战且走,直打到淮南下面,但他最早聚众是在梁山泊。再如大词人辛弃疾参加的那回起义,为首的耿京是济南人,他原先在莱芜等地发动,后来便攻下东平府,“称天平军节度使,节制河北山东忠义兵马”,高宗得到报告,就给了他这些职位,并令他知东平府5。耿京取东平的动机似有几点。一是他想要与河北大名府的王友直联络合作,东平府梁山泊的交通便利,上黄河便可到河北,而下泗河又可到淮南,便于得到宋的支援。另一方面,金人军队来到时,忠义人若作战不利,可躲进水泊中那无数的分汊河道与芦苇港里。
岳飞麾下的忠义军马也屡次来到梁山泊。前文《南宋民众抗敌与梁山英雄报国》篇第四节曾分析过,岳飞把收复失地的希望放在忠义人身上,长期以来很注意与他们合作。他派往敌后主持工作的忠义统制中,梁兴和李宝二人都曾到过梁山泊活动。绍兴十年四月前后,由于兀朮毁约南下夺地,宋廷开了敌后活动的禁,梁、李各统制便行动起来。李宝怎么样沿着黄河到山东去,我们在前文中引录了很长的文字来讨论。他五月里已来到他家乡山东兴仁府(曹州),在宛亭县的荆冈渤海庙伏击金人,而岳飞把班师命令下达到他那里,大概是九月间(所以他于十月十五才回到淮南的楚州):这其间的三四个月,他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金史》卷七九记载,徐文曾在绍兴十年败李宝于濮阳,濮阳在宋时即濮州,在黄河北岸,距离梁山所在的东平府寿张县近得不得了。由于李宝前后都是用船舶行动,他这时极可能以梁山泊的水乡泽国为根据地而四出活动,所以会与徐文在濮阳交手。李宝是曹州人,家乡在黄河边,又近梁山泊,从小一定是熟水性的,他晚年成大名也是由于在胶西海上歼灭了完颜亮的大舰队;徐文这家伙在变节之前恰巧也是南宋的水军统领。两人大概是打了一场水战或两栖战,李宝跑了,徐文就报捷了。
无论如何,李宝的船队从黄河那边来,而经过徐州到楚州归宋,走的是泗河(也叫清河)的路,那是必须经过梁山泊的。李宝为什么选这路来走,从韩世忠的防地回朝,而不沿着来路逆着黄河回岳飞军中,大抵是因为这条路近些,而且也相当安全。韩世忠在《宋史》的传与《北盟会编》中赵雄撰的碑,都说他与山东豪杰及“太行群盗”结约,大家缓急相应。这些敌后武装与他来往时,一定是走黄河而梁山泊而泗河这条路的。到绍兴十年时,忠义人在梁山泊大概已有很庞大严密的地下组织,所以李宝的人乘船下来时,“皆绯头巾绯袍为号”。
梁兴在绍兴十年接到行动的命令时,马上飞快地在京西、河东、河北三路展开工作,与各地忠义人联合打了一连串的仗。稍后岳飞下达班师之令,他不肯回来。这年年底,枢密院收到几条关于他的谍报,奏上朝廷:
一、光州奏:归正人陈兴供:本朝梁统制人马取却怀卫两州(属河北),四太子(兀朮)去滑州策应。
一、前燕山府功曹掾方喜自虏中脱身回,探得大名、开德府(均属河北)界梁小哥人马截了山东路金帛纲、河北马纲。
一、泗州申:干事人王德回,供称:十一月九日出徐州东门外,见清河岸贴城立炮座,河内有厂槽船,船上有番人棹船教阅,恐梁小哥从梁山泺内乘船下来。
(岳珂《金佗续编》卷一一)
这里头第二条的行动,谅必是《水浒传》中生辰纲故事的由来。梁兴本是太行出身,但现在既会截劫山东的金帛纲和河北马纲于大名、开德之间,即是已来到黄河下游山东河北的平原上。他若劫获河北输送的马匹,也许还会驰回四百里外的太行;若劫获山东输送的金帛,很可能就跑到距大名和开德(澶州)都不过百里的梁山泊。第三条情报也表示梁兴可能以梁山泊为基地。金人也许以为他会走李宝的路线回宋;也许山东忠义与韩世忠的来往一向假泗河(清河)与梁山泊之途,梁兴现与这些人合作,所以金人在徐州戒备。
此外,绍兴九年时,受岳飞号召的忠义军马曾在梁山泊有过一次规模惊人的行动,记录在《金史》中奔睹(完颜昂)的传里:
天眷元年(即绍兴八年),授镇国上将军,除东平尹。明年(绍兴九年)夏,宋将岳飞以兵十万,号称百万,来攻东平。东平有兵五千,仓卒出御之。时桑柘方茂,昂使多张旗帜于林间,以为疑兵,自以精兵阵于前。飞不敢动,相持数日而退。昂勒兵袭之,至清口,飞众泛舟逆水而去。时霖雨昼夜不止,昂乃附水屯营。夜将半,忽促众北行。诸将谏曰:“军士远涉泥淖,饥惫未食,恐难遽行。”昂怒不应,鸣鼓督之,下令曰:“鼓声绝而敢后者斩。”遂弃营去,几二十里而止。是夜,宋人来劫营,无所得而去。诸将入贺,且问其故。昂曰:“沿流而下者,走也。溯流而上者,诱我必追也。今大雨泥淖,彼舟行安,我陆行劳。士卒饥乏,弓矢败弱,我军居其下流,势不便利,其袭我必矣。”众皆称善。岳飞以兵十万围邳州甚急,城中兵才千余,守将惧,遣人求救。昂曰:“为我语守将,我尝至下邳,城中西南隅有堑深丈余,可速实之。”守将如其教,填之。岳飞果自此穴地以入,知有备,遂止。昂举兵以为声援,飞乃退。(《金史》卷八四)
撇开讲奔睹见识的文字不谈,《金史》称敌方将领为岳飞是肯定错了,因为岳飞于绍兴九年时驻在湖北武昌,全军仅十万人,即使宋廷当时不禁越界,他也不可能领着全军横过了大半个中原而到山东攻打东平府。袭奔睹的一定只是些忠义人,他们打着岳字旗,金人乃报称遇到岳飞了。这次大军究竟是李宝、梁兴抑或哪一位忠义统制组织的,现已无法查考6,但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攻东平的交通运输工具是船舶,这表示他们是在梁山泊水系中活动。引文中奔睹的将佐说“军士远涉泥淖”,也反映出战场是个泽国。后来这些忠义军攻邳州,邳州即下邳,长期是徐州属下的一县,但宋时曾划出来成为淮阳军,地在清河(泗河)之旁,他们一定是乘船去的。十万人恐不会一齐乘船,他们也许水陆两路都用,也许根本没有这么多人参加。不过,那回行动的规模一定相当惊人,金人才会有这样的报告。
《水浒传》的地域起源
把前面两节总结起来说,宣和盗宋江在梁山泊驻扎的时间不会很长久,但忠义人却在那里前前后后活动了几十年。这个发现适足证实《水浒传》反映宋时民众抗金的活动。忠义说话人创作水浒故事时,把抗金基地梁山泊拿来做好汉们大本营的地点,是非常自然的事。至于小说中的梁山砦寨,看来纯属虚构,丝毫没有史实为凭。曹玉珂在清初看见梁山是个“坦然无锐”“无险可恃”的小山,宋时这山当亦如此,不是个结寨的良好地点。宋江那伙流寇大抵来是来过梁山泊的,但应当是路过性质;即使他们在水泊内居留过一段时间,鉴于他们的流寇习惯以及黄淮平原上这一带的平坦地势,他们多半会是数迁其居,不会长驻某地,更不会选这“𪣻然一阜”的梁山来长驻。后来的忠义人抗金之时也一定是不住与金兵捉迷藏,不会长驻某地。《水浒传》中梁山上的忠义堂和关隘营垒,都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创作而已:山砦是忠义保聚的特色,小说中好汉聚合之处自不能不建筑一个山砦,建筑之时当然是建在水泊所以得名的梁山之上。
可是,我们还要问,选一个抗金基地来做小说中好汉们的大本营,就非选梁山泊不行吗?建炎、绍兴以来,华北各地都有民众结寨保聚抗金,太行山区不待再说,他如关陕那边有李彦仙与邵兴(隆)所号召的忠义人,京西有翟兴所领导而后来与岳飞合作的民军,为什么他们的基地都不提,独提梁山泊?
看来《水浒传》中的故事,当初必是在以山东为主的一个地区中创造出来的。在这套故事中,梁山泊固然是英雄们聚会之处,其他大多数好汉活动的地点,以及不少好汉的籍贯,也都是这地区中的州县。“说话人”为了取悦听众而把故事本地化,是很可能的,因为这样可以使听众觉得熟悉而亲切。《水浒传》里许多故事的素材并非源于山东,但在小说中都山东化了。随便举个例,那位传奇色彩很浓的女将一丈青,真身是炎兴时的一位女豪杰,原籍关西,曾经跟军贼马皋在汴京一带驻扎,续嫁军贼张用后,去过京西、江西、湖北各地,就是没有去过山东,现在来到小说里,成了“郓州地面”独龙岗旁扈家庄的三娘子。最重要的当然是宋江,这个强人在《宋史·徽宗本纪》中叫作“淮南盗”,依我们的分析,他在小说中还反映出岳飞的许多特质,可是故事说他是梁山泊旁边济州郓城县的押司7。山东一带的忠义人传讲这些故事之时,心里定是觉得与有荣焉。
龚开的《宋江三十六赞》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反证,这些象赞从不提梁山泊,却有五次——在评赞卢俊义、燕青、张横、戴宗、穆弘五人之时——提到太行山8。张横的赞语尤其值得注意,头两句“大(太)行好汉,三十有六”分明说宋江三十六人全聚在太行山,不是聚在梁山泊。这套故事大概始源于太行山区或河东河北两路。倘使这套故事为了某种缘故——由于更动听,或只是由于运气较好——流传了下来,取代了今本《水浒传》收集的那套故事,那么,宋江寨这种附会的遗址一定被发现在太行山脉的某一个或几个山头上,不在寿张县的梁山上了。
说不定《龚赞》那套故事与《水浒传》这套故事还曾处于竞争对立的地位。《龚赞》那套故事失传了,详情不得而知,但三十六条总共一百四十四句赞语都未提及梁山泊,总引人疑心;《水浒传》就更明显了,除却在诗赞部分提过一下,正文竟没有说一句太行山。《宣和遗事》里的水浒故事很接近《水浒传》,好汉们的大本营是梁山泺,不过,太行山总算露了两趟面9。从《遗事》到《水浒传》,地区化似乎越来越强了。
最后,创造出《水浒传》那套故事的地区,范围有多大呢?从各种迹象来看,大概除了山东,还有河北的地方。首先,《水浒传》爱把河北与山东并提,前前后后提了十多二十次10。按山东虽与河北接壤,但亦南连淮南;宋时山东叫京东,可与京西成对;河北又可以与河东并称。可是在这小说中只见山东河北并列,不见其他地区。在地理上说,山东河北相连之处是坦荡荡的黄河冲积平原,没有山脉阻隔其间,这一带的人,不论籍贯所属,方言与习俗谅必都很相像11。这个区域的交通利便,一方面有黄河水系的水运,另一方面地形平坦,加以这些北方人惯骑马,来往迅捷。因此,两地的忠义人易于合作,我们看见李宝、梁兴在两地来往活动,韩世忠与两地豪杰结约,耿京与王友直联合,乃至蒙古兴起后孟义斌从山东打到河北,都是例子。《水浒传》反映了这种合作情况,在忠义堂上除了有“山东呼保义”,又设一个“河北玉麒麟”来共同领导,而且梁山好汉之中也是山东人与河北人最多。不过,卢俊义的地位究竟不及宋江,梁山上的河北人也只及山东人之半,这样看来,河北只能算是处于次席。考虑到太行山区大概流行着《龚赞》那套故事,以及《水浒传》从不提太行,而且书中故事只发生在河北的大名府、沧州、蓟州等地,我们或可认为,这套故事初时只是传讲在山东之境与河北的东南平原地带而已。
注释
1参阅余嘉锡《宋江三十六人考实》“梁山泺”一节,及华山:《水浒传和宋史》(收在《水浒研究论文集》)。
2见余嘉锡前文。
3“宋江之党史斌”去了关陕那边,被吴玠捕杀。见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
4见《宋史·高宗本纪》及岳飞、王彦、张所的列传。马扩(广)在《宋史》无传,但有自传《茅齐自叙》,常引在徐梦莘的《三朝北盟会编》中。参阅前文《南宋民众抗敌与梁山英雄报国》篇。
5《宋史·辛弃疾传》及《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九六。东平府是天平军节度,见《金史·地理志》《宋史·地理志一》。
6梁兴与李宝都有可能。《金史·徐文传》说绍兴八年时徐文曾败梁小哥,这表示梁兴自绍兴六年到武昌后,早已又回到敌区工作了。另一方面,梁山泊地近李宝故乡曹州,而且这支忠义军用船来运动,又用夜袭劫营的战术,颇像李宝在渤海庙的作风。
7这些考证,见前文《南宋民众抗敌与梁山英雄报国》篇与后文第二部中有关诸篇。
8龚开:《宋江三十六赞》,周密抄在《癸辛杂识》续集上。
9一趟是杨志卖刀杀人,刺配卫州,结义兄弟孙立等十一人在黄河岸上杀了防送军人,与他“同往太行山落草为寇去也”。一趟是晁盖八人智取生辰纲后,邀约杨志等十二人结为兄弟,“前往太行山梁山泺去落草为寇”。见《宣和遗事》前集。
第一趟很合理:卫州属河北,在太行山区南端,从这里去上山落草,当然是到太行山。第二趟很奇怪,当时杨志等十二人已在太行为盗,晁盖在郓城被追捕,怎会与杨志等结义起来?结义后二十人若到太行山便到太行山,若到梁山泊便到梁山泊,怎能同时去这相距数百里的两地方?
不过,这错失不是没缘故的。太行山与梁山泊都是盗薮,又都是抗金基地,在黄河下游平原上,民众一想到保聚抗金,便会想起这大河南北的一山一水,所以会一口气把相距数百里的两地说出来。
10例如刘唐赞晁盖名闻江湖,说“曾见山东、河北做私商的,多曾来投奔哥哥”(第十四回,《全传》第204页);吴用对三阮自谦,“量小生何足道哉!如今山东、河北,多少英雄豪杰的好汉”(第十五回,第218页);宋江因疏财仗义,“以此山东、河北闻名”(第十八回,第206页);同回末尾是“有分教:大闹山东,鼎沸河北”(第267页)。
11例如岳飞是河北相州人,李宝是山东曹州人,但李宝初从金境回宋时因为想跟岳飞,就去认同乡。事见前文《南宋民众抗敌与梁山英雄报国》篇第四节。曹州距相州约四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