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丝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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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丝织生产

概况

元末,雄踞一方的朱元璋就曾劝课农桑。明朝立国后,明廷实行轻徭薄赋的休养之策,在帝王的大力倡导之下,明初的桑蚕生产遍及南北。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全国所产的䌷、绢、布共计646870匹。[108]3166朱元璋出身寒苦,崇俭恶奢,认为织造之事重在蔽体御寒,力斥华丽之作,禁止庶民衣锦绣[108]2663,规劝贵族子弟节制服用。[108]3687帝王尚俭如此,民间风气亦归淳朴。明初,工艺复杂、耗时费力的高档织绣被认为是“机巧之作”,没有得到充分发展。

织造是明代官府生产之大宗,在万历《大明会典》记录的各类工匠中,从事丝绸染织的多达30余种。政府对织造质量要求极高,丝织物的花色、幅宽、经纬密度都须经过织染局官员的严格检查,若不合格,则追责惩罚。[84]2703宣德五年(1430年),朝廷将大批工匠从南京、浙江调往北京,由工部管理,为住坐人匠。成化时,工部工匠定额为6000,到了嘉靖十年(1531年),工部有12255名住坐匠。[84]2572而进京的轮班人匠,自正德时起,便达到近13万人。随着财富的积累,上层对丝绸的使用已远不如明初克制,自天顺起,官府开始加派、改织段匹,不断提高官织丝绸的数量和档次,以应所需。[82]1997嘉靖至万历间,派造最为频繁,官府织染局难以维系,大量使用民匠,促使了民间丝织技术的提高。从《天水冰山录》和众多文人笔记中可知,帝王亲贵占有了数量惊人的高档丝绸,定陵以及江西一批藩王墓中的袍服和匹料则是实物对证。

明人育蚕治丝的技术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织机种类也颇为齐全,一些农业、手工业书籍的刊印对丝织科技传播意义重大。《农政全书》、《便民图纂》(图2.1)和《天工开物》(图2.2)均附有插图,对丝织生产的各环节有详细介绍。除了前代已有的腰机、刻丝机等之外,明代还广泛使用构造复杂的大花楼织机,用来制作织成袍料。明人不断改进织机、热衷创新,得到各种适用的品种,如锦机改织阔绫、经上加丝织出凸显花纹等,技术运用十分灵活。[109]9

图2.1 《便民图纂》中的织机插图

图2.2 《天工开物》中的织机插图

织造提花丝绸,最难莫过于挑花结本,结花本有类似“结绳记事”的功能,是由图样过渡到织物花样的关键环节。匠人依照预设的图案,按一定规律把经丝编成很多组,并结集成一股股绳线,形成储存图案的花本。织造时,什么地方该起花,只要循着悬挂于花楼的花本,拽提脚子线,织工就可以投梭织花。[110]217织造时,须两人配合,花楼上的提花工按花本提起衢脚,下面的织工即使不知所织花样,只要依式抛梭,就可织出花纹。[102]36高档丝绸图案复杂、色彩多变,其花本因信息量大而十分繁复沉重,有的竟可达几十公斤,长度远远超过织物本身,必须分段使用。挑花时须分外仔细,假若花本有误,就会导致织物图案差错,沦为次品。提花工匠也要经过训练才能辨识花本,配合织工。丝绸图案从设计图样,到挑花结本,再到上机提花,无不需要专门匠师的参与,这是伴随丝织技术进步而产生的细化分工,已非小规模经营所能完成。万历《大明会典》中所载的织染局匠人分工多达32种,织作之精细可以想象。

尽管明代丝织生产有诸多进步,但与棉织业相比,仍有渐趋衰落的趋势,这与气候、环境的变化有着密切的关系。从14世纪开始,中国的气候进入了一个寒冷时期,其中成化六年(1470年)至正德十五年(1520年)之间是一个冷峰。[111]北方天气较南方更为寒冷恶劣,不少地方志中都记录了霜冻、大风、冰雹、大雪等灾害,对桑蚕生产十分不利,加之粮食作物受损,饥民砍伐桑枣换取食物,桑园破坏严重,育蚕治丝之业逐渐荒废。而草棉比桑树更能适应北方的寒冷,即使受灾害影响,次年仍能栽种收获。明代植棉十分广泛,“其种乃遍布于天下,地无南北皆宜之,人无贫富皆赖之,其利视丝枲盖百倍焉。”[112]969植棉获利丰厚,且棉织生产相对简单,因此很多蚕桑之乡转而从事植棉织布。棉布在明代成为民间最主要的衣着面料,棉絮也代替了丝绵用来填充棉衣,致使北方对丝绸的需求量下降,丝织生产渐趋衰落。

南方的水土气候适合植桑育蚕,丝织生产不断发展,以苏、杭、南京为代表的江南成为丝织业的中心。明代中后期,因宗藩壮大、官员扩充、互市需求等原因,官府的赏用众多,丝绸需求量不断增加,北方丝织业又渐趋萎缩,官府便将增加的织造主要派给江浙。江浙不仅生丝品质优良,织造技术发达,还有成熟的水陆运输和贸易市场。正德到嘉万之间,江浙和东南沿海出现了一批丝织重镇,且形成了产丝、织造、贸易的行业分化,这是民间丝织业进一步发展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