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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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旅馆密谋

1942年初秋,中国西南。一个偏僻的山村,一个农家小院。

山村名叫三湾村,顾名思义,三湾村因为三道湾而得名。从南往北走,或者说从外面往深山里走,分别被人们称为第一湾、第二湾和第三湾。三个湾相对独立,但又紧靠一起,南低北高,倾斜地躺在大山深处。所以,也有人把这个村子叫作连三湾村。从空中俯瞰,三个湾宛如三把结实的椅子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半圆。它离最近的集市大雅场十公里,离成都二百九十八公里。从三湾村到成都,步行、乘车,从一种交通工具换成另一种交通工具,最快都需要两天时间。

早些年,三个湾都有人居住。现在,最高的第三湾人烟稀少。第一湾和第二湾,每一个湾里住着五六户人家,加起来一共三十四个人。农家小院在第一湾,是从外面进入三湾村必须经过的地方。如果日本人打进来,这里是必争之地。如果第一湾被攻破,第二湾很快就会成为刀下鱼肉,毁灭只在旦夕之间。

蓝天白云下,小院非常安静。

小院共有四间土墙瓦房。房子有些破败,墙角长出野草,开出几朵还未来得及凋谢的野花。院子的主人叫王家强,四十一岁,与妻子和一儿一女住在一起。

其实,王家强一家四口,四间房子并不宽裕。但是,为了养家糊口,他用最右边的一间小屋,开了一个小旅馆,供下山赶集的人中途歇脚,或者往来于城乡的过客临时过夜。房子促狭而简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几个客人,也挣不了几个钱。

7月的一天傍晚,威廉姆斯在院外徘徊很久,最终长期租下了这间小屋。尽管精明的英国人把租金压到最低,王家强还是答应了。对他来说,稳定是最重要的,而且算下来,长期租金比散租少不了多少。作为伦敦曾经的糖果厂厂长,威廉姆斯也图个安稳。

从7月到9月,威廉姆斯在延绵起伏的大山里穿行,在三湾村的三个湾上上下下,在清澈的清衣河边踱步。清衣河从北到南,经年不息地流淌着。世世代代的三湾村人,没人知道清衣河里的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村里有些老人说,清衣河的源头在一座大山,水是从山洞里流出来的。所以,河里的水干净、透明,可以直接饮用。更神奇的是,老人说喝了河里的水,不但不会生病,还能治疗某些疑难杂症。这当然只是一种传说。

与沿着清衣河踱步相比,威廉姆斯更喜欢爬山。从第一湾出发,途经第二湾,来到第三湾。三个大湾,三座大山。站在第三湾的山顶眺望,远处是忽高忽低、延绵不绝的山峦,以及望不到尽头的森林。第三湾的山顶,是威廉姆斯认可的边界。那些雾霭缭绕的远山,以及深不见底的绿色,让他有些犯怵,不敢贸然探索。

威廉姆斯不知道,第三湾便是三湾村的尽头,再往里走已无人家。

与阴霾的伦敦相比,中国西部的青山绿水,让威廉姆斯感到惬意。他惊叹大自然的神奇。很多时候,他以为自己身处幻境之中。如此美妙的环境,应该只会出现在梦里。站在第三湾的山顶,威廉姆斯一次次自问:“中国不是与英国一样,正在遭受战争的摧残吗?怎么会有如此宁静而恬淡的地方?”

不过,威廉姆斯可没完全沉醉于享乐,而是抓住一切时机,为偷猎熊猫做着精细的准备。

无论天气冷热,无论雨天还是晴天,威廉姆斯都穿着带帽子的风衣,帽子扣在脑袋上,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那双又大又长的脚上,靴子有些陈旧,个别地方已经出现裂痕。从英国到中国,从城市到深山,威廉姆斯始终穿着这双靴子。如果只从穿着打扮和外形上看,他像是一个落魄的路人。不过,背包里的望远镜、笔、纸、尺子,以及与熊猫相关的资料,足以证明他来者不善。

至于那支猎枪,威廉姆斯把它包裹得严严实实,藏在旅馆的床下。他非常清楚,不到关键时刻,开枪反而是件危险的事。

几个月下来,威廉姆斯已经摸清了环境。每一座山的海拔,每一种植物的特性,他都熟记于心;从第一湾到第三湾怎么走,他都铭记于心。有天晚上,他站在院子里,望着深邃的夜空,感觉自己已经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要不是伦敦的妻子和孩子,他愿意永远扎根于此。

当然,威廉姆斯的收获,绝不仅仅是熟悉的路线和地形,以及偶尔远远看见的熊猫。几个月来,他组建了一个捕捉熊猫的团伙。也许是因为他准备工作做得更加细致和扎实,也许是因为他性格刚烈、脾气火暴,又或者因为他手里有支猎枪,总而言之,威廉姆斯成了这个团伙的头目,俨然一副带头大哥的样子。

这个团伙由五个人组成。除了威廉姆斯之外,其他四人在自己的国家,分别是跑船工人、植物学研究者、中学教师和无业游民。威廉姆斯自小便学习过中文,对中国文化略有研究。其他四个人,为了捕捉熊猫,都曾努力学习中文,能用中文沟通和交流。来到中国后,他们在穿着、饮食和行为习惯等方面,尽一切可能与当地融合。如果不是肤色、头发、眼睛和鼻子与中国人有差异,一般人看背影很难认出这是一帮外国人。

威廉姆斯租住在小旅馆里。其他四人散居在四周,东家一天,西家两天,自从他们与威廉姆斯相识后,大本营便设在小旅馆。他们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把酒狂欢,偶尔还会对着远山唱歌或吼叫。对此,王家强很是不满,但考虑到一方面收了威廉姆斯的钱不便干涉,另一方面对方是外国人,担心惹不起。于是,他便叮嘱家人要万般容忍,“只要他们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就行”。

10月刚过几天,冷空气突然袭来,山里气温骤然下降,早上起床后,麦苗上已出现一层霜。这天夜里,威廉姆斯把其他四个人召集起来,喝着酒、抽着烟,为几个月来的准备做最后的部署。

“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信仰。但是,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捕捉活体熊猫。”威廉姆斯率先开口,“我比你们先到,也做了很多工作,对这里已经非常熟悉了。既然我们有幸相聚在中国,既然我们都想实现自己的梦想,既然我们决定组成一个团队,那么,我们就齐心协力,朝着我们的梦想出发。”

“是的,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奥斯特来自美国,到中国来之前,一直在跑船,但对外更喜欢自称探险家,谈到未来时更愿意成为一名作家。他拍了拍胸膛,声音里带着咸湿的海风,补充说道:“我知道捕捉到活体熊猫非常难,但只要我们共同努力,我相信没有问题。”

“我们要商量一个万全之策,确保能够成功地捕捉到熊猫。”威廉姆斯看了看奥斯特,又转眼盯着其他人,“大家有没有好的方法?最好,每人贡献一个方法。”

“我隐约记得,法国自然博物馆的资料上说,熊猫喜欢爬树。最关键是,它们从树上下来时,有时候是直接跳,不是慢慢滑下来。”肖恩是法国人,曾在法国南部一所中学教书,忧郁的脸上,稀稀拉拉地长着泛黄的胡须,“我们在每一棵树下挖一个大坑,用野草盖在上面。只要这些家伙跳下来,我敢肯定它们会全部掉进坑里。到时候,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就能轻轻松松地捉到它们。”

“好主意。”威廉姆斯咂吧了一口烟,“你懂得挺多嘛。”

“我们可以做五套熊猫服,每人一套,穿在身上假扮熊猫。”从来不提职业的田中秀幸,实际上是个游手好闲之辈,在日本大阪郊区臭名昭著。后来,据他自己说,每年都会被警察局抓三四次。此刻,他挤挤眼睛,自己都忍不住地笑着说:“当我们与熊猫混熟了,要逮住它们还不容易?”

此话一出,大家哄堂大笑。

“这个有意思。”威廉姆斯笑岔了气,他丢掉雪茄,双手捂住嘴,弓着腰,撕心裂肺地咳着。一长串咳嗽结束后,他补充问道:“如果熊猫真把我们当成同类了,要跟你抱在一起玩耍怎么办?”

“我们带上绳子,趁机捆住它。”田中秀幸不假思索地回答,“难道这不是正中下怀吗?”

“如果混熟了,它们能自己跟我们走,岂不是更好?”威廉姆斯自己都觉得有些异想天开,再一次仰头大笑起来。

“我们可以为熊猫准备一些美食,放在笼子里,把绳子拴在笼子上。”从斯图加特大学毕业后,赫尔曼一直在研究植物,对动物缺乏认识。他对自己的想法没有信心,闪烁的眼神四处游弋,说起话来吞吞吐吐:“我们悄悄地躲在周围,只要熊猫靠近笼子吃这些食物,我们就松开绳子,用笼子罩住熊猫。”

“听起来不错,因为熊猫贪吃,而且食量非常大。不过,熊猫力气也不小。”奥斯特的语气里,总有一种苦涩的味道。他继续说:“我担心把熊猫喂饱了,我们却抓不住它们。”

“如果食物中有药呢?”威廉姆斯语速极快,让大家略感唐突。接着,他讪讪地笑着说:“我的意思是,让熊猫暂时失去意识,不会毒死它们。你们都知道,只有活体熊猫,才能卖个好价钱。”

“这个方法,我赞同。熊猫失去意识后,我们抓起来不费力气。”沉默已久的肖恩,摸着下巴上又黄又长又弯曲的胡须。

“嗯,都很好。”威廉姆斯像是在作总结,“每一个方法都很好。”

一时间,几个人都不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最终都盯着威廉姆斯,仿佛在等威廉姆斯评判哪一个方法最好。

“我认为大家应该分头行动,每一个方法都做好准备。到时候,一套方法不行,我们就用另一套方法。”威廉姆斯沉吟着,“我们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山沟里,最终的目的都是把熊猫带回去。方法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每个人都点点头,陷入怪异的沉默。

过了很久,威廉姆斯才缓缓地说道:“大家想想,还有什么需要讨论吗?”

“我有个问题。”赫尔曼依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威廉姆斯嘴里衔着烟,瞪着赫尔曼,任由手上的火柴慢慢燃烧。雪茄所剩不多,大雅场又没有这玩意儿卖,所以他买了一些纸烟。有时候,他就用这种纸烟过过烟瘾。纸烟品质低劣,每抽一口都要咳嗽。

“什么问题?”田中秀幸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你倒是说清楚。”

“我们一起行动,这固然是好事。”赫尔曼的语速略微快了点,“我想问的是,如果捕捉的熊猫不能平均分配,怎么办?”

“哎哟,这的确是个问题,我怎么没想到呢?”田中秀幸瞅着赫尔曼,一脸假模假样的自责。接着,他又转向威廉姆斯、肖恩和奥斯特。肖恩和奥斯特对视片刻,三个人又齐刷刷地看着威廉姆斯。只有赫尔曼,脑袋慢慢地垂了下去。

“首先,我想说明的是,我们是一个团队。既然走到一起成为一个团队,就需要一股凝聚力,就需要相互信任。如果没有凝聚力和信任感,我们注定要失败;其次,我觉得赫尔曼说的,的确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威廉姆斯沉思良久,“我先说说自己的想法,大家意下如何?”

赫尔曼立即抬头,看着威廉姆斯,就像奥斯特、赫尔曼和田中秀幸那样。

“如果捕捉的熊猫足够我们平分,我们就平分。”威廉姆斯重新划燃一根火柴,把烟点燃,“如果不能平分,超过的我们一起拿去卖钱,再平分钱。”

“如果不够五只呢?”赫尔曼近乎抢着说。在威廉姆斯看来,这家伙有点得寸进尺。

“你别着急呀,听我把话说完。”威廉姆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连续咳了几声嗽,“如果数量不足五只,我们依然一起拿去卖钱,还是平均分钱。这样,对我们都是公平的。”

“很好,很好。”赫尔曼拍手称快,“到时候,我们一起运到德国,卖个好价格。”

“凭什么运到德国?”原本就心有不快的威廉姆斯,脸色一沉,“实话告诉你,我最讨厌德国,到处为非作歹,总想称霸世界。我见到的每一个德国人,都像你一样自以为是。更何况,你们有养熊猫的经验吗?你们喜欢熊猫吗?”

赫尔曼无言以对,刚刚唤起的热情,瞬间熄灭。

“说到对熊猫的喜爱,我们美国人可是出了名的。”奥斯特不失时机地插嘴道,“你们应该都知道苏琳在美国人心中的地位,露丝带着苏琳还在太平洋时,整个美国都沸腾了。”

“可是,结局呢?”威廉姆斯吹了吹烟头,看都没看奥斯特,“我当然知道苏琳,只是它的命运太悲惨了,到美国第二年就死了。你们不是喜欢熊猫,而是喜欢凑热闹。”

奥斯特被呛住了,瘦长的脸涨得通红,原本就高的鼻梁,在脸上显得特别突兀。他摇摇头,摸出笔记本,独自写写画画,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无奈。

“我本来不想争辩这些,但大家僵持不下,还是想说两句。”肖恩清了清喉咙,目不转睛地盯着威廉姆斯,“你觉得如何?”

“你说吧。”威廉姆斯有些恼怒,“每个人都可以说话,没有人限制你们的权利。”

“我相信大家都知道阿尔芒·戴维,1869年时首先发现了熊猫,才使得熊猫以独立物种被全世界认识。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我的同胞戴维,在座各位可能还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熊猫。”肖恩把眼神收回来,瞅着不太平整的黄泥地面,“鉴于此,如果需要把熊猫运到某个国家集中售卖,我认为法国应该是第一选择,因为这十分有意义。”

威廉姆斯掐灭烟头,没吱声。

“不如,到时候选择日本吧。”一直抱着看热闹态度的田中秀幸,笑嘻嘻地说,“如果没有记错,日本与熊猫的渊源更加久远,意义更加重大。一千两百多年前,大唐皇帝曾经给日本天皇送过两只熊猫,以及七十多张熊猫皮。伙计们,这可是大唐皇帝送给日本天皇的礼物。我们国家的人,最喜欢中国的唐朝。”

“够了,够了。”威廉姆斯突然爆发,“别谈意义,别谈历史。这些都是陈年旧事,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威廉姆斯的怒气继续蹿升,甚至咆哮了起来,“我们告别父母妻儿,大老远来到这里,不是谈什么意义和历史。我们背井离乡,风餐露宿,到大山里来是捕捉熊猫赚钱。如果要谈意义和历史,我觉得你们走错了地方。如果到博物馆或者某个大学,你们这一套会很受欢迎。”

“我们说的意义,我们说的历史,与赚钱不矛盾。”赫尔曼嗫嚅道,“有了意义,有了历史,我们才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我们要面对当下,我们要看清现实。如果要卖个好价格,我认为只有英国。”赫尔曼的话让威廉姆斯怒不可遏,浑身颤抖。他必须牢牢抓住主动权,于是,继续嚷起来:“你们知道熊猫明在英国意味着什么吗?那是英国人的精神力量;你们知道熊猫明在英国的地位有多高吗?皇室的伊丽莎白和玛格丽特姐妹都到伦敦动物园观看;你们知道全世界最好的动物园在哪里吗?我告诉你们,在伦敦。”

“熊猫在美国人心中的地位,也不低呀。露丝捕捉苏琳的事,被《时代》周刊评为当年最重要的科学发现。”奥斯特冷不丁地说,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威廉姆斯。

“你说不低,但能有英国那么高吗?”威廉姆斯的每一丝气息都充满鄙夷,“在英国,熊猫明是反法西斯侵略的代言人;在英国,大街小巷都是熊猫明的卡片;在英国,BBC为熊猫明拍了一部纪录片。在你们美国,是这样的情形吗?”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田中秀幸觉得威廉姆斯的嘴脸有些恶心,又担心这家伙再被激怒,所以说话的语气很微弱。

“这说明什么?这意味着钱。”威廉姆斯跳了起来,“有那么多人喜欢,就说明有市场,就说明能赚大钱。历史和意义是赚不了钱的,只有靠市场才能赚钱。”

“说句难听的话,我觉得你有些欺负人。”肖恩吸了一口气,“你觉得自己最先到这里,我们凡事都得听你的。你要主宰这个团队,你要主宰这次行动。”

“我就是欺负你们,那又怎么样?”威廉姆斯一个箭步冲向肖恩,“我告诉你们,所有事情都得听我的。如果你们不跟着我,连熊猫的毛都抓不住一根。”

那一刻,威廉姆斯的忍耐完全消失。他希望用最强的气势压倒其他人。那张粗糙的脸,涨得像个即将破裂的气球。略微有些长的头发,蜷曲着,颤抖着,愤怒着。当他一把摁住肖恩的脑袋,揪住肖恩的头发时,脑子里想到了那支猎枪。但是,他马上提醒自己,一旦把枪拿出来了,接下来就很难收场。他要控制这个团队,而不是闹到分崩离析。

奥斯特、赫尔曼和田中秀幸,站在一边,袖手旁观。无论是威廉姆斯还是肖恩,都以为其他三人会上前劝阻。可是,现场静悄悄的。他们就像两个在漩涡中挣扎的人,想要看见一只手,一根绳索,或者一根稻草。

“我们是个团队,伙计们,一定要记住,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威廉姆斯的口气软下来,松开手,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我们要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

肖恩向另外三人靠拢,并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中国政府已经提高了警惕。”威廉姆斯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窗外,“与前几年相比,捕捉熊猫更难了。如果我们还没行动就开始内讧,还不如现在就放弃,各自回家。”

肖恩看了看另外三人,奥斯特、赫尔曼和田中秀幸也面面相觑。面对威廉姆斯的叹息,他们又心生怜悯。一个人示弱的速度有多快,就证明他之前的气焰有多虚妄。

“这样吧,到时候我们分头核价,哪里价格高就在哪里出售。”威廉姆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大家觉得如何?”

四个人都没说话,但都默默地点了点头。奥斯特、赫尔曼、肖恩和田中秀幸都明白,威廉姆斯这个人不值得信赖。易怒和善变的人,要么心理有疾病,要么是个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