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中的花园

吃完早饭，医生带我到外面去看他的花园。说真的，如果说他的房子有趣，那么他的花园比房子要有趣一百倍。首先，你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等你断定你已经把它全都看到了的时候，你透过树篱望去，或者拐个弯，或者朝几级台阶上看，一下子又会看到一大片全新的天地。

花园里什么都有，有一片片宽阔的草地，草地上有刻花的石凳，长着绿绿的青苔。草地上悬着垂柳，毛茸茸的树梢随风飘动，不时拂动着丝绒般的青草。旧石径两旁有修剪过的高高的紫杉树篱，它们很像古镇的窄巷；树篱间有进出口，进出口处有用树编织成的花瓶、孔雀、娥眉月。花园里有一个美丽可爱的大理石鱼池，里面有金色的鲤鱼、蓝色的睡莲和绿色的大青蛙。菜园边的高砖墙上布满了在阳光下正在成熟的粉红色和黄色的桃子。有一棵了不起的大橡树，树干空了，里面可以躲进去四个人。这里还有许多凉亭——一些是木头盖的，一些是石头砌的——其中一间里面放满了书，供人阅读。在一个角落，在岩石和蕨草之间有一座户外炉灶，医生想在露天吃饭时，就在这里煎猪肝和烟熏肉。这里还有一把躺椅，看来，在夜莺高唱的温暖夏夜，他常睡在这上面。这躺椅有轮子，可以推到有夜莺唱歌的树下。可是最让我入迷的是搭在一棵大榆树树梢上的小屋子，有长绳梯可以爬上去。医生告诉我，他可以在上面用望远镜看月亮和星星。

这里是你可以一天又一天散步和探索的花园——总是会碰到什么新的东西，总是高兴又看到老地方。我第一次看到医生这个花园就被它那美丽的景色迷住了，围墙内的一切使人身心愉悦，心境平和。我觉得我愿意永远住在里面，再也不出去。这是一个梦中的花园。

这里有许多鸟，每棵树上好像都有两三个鸟窝。许多别的野兽也似乎把这里当作家，白鼬、乌龟、榛睡鼠悠然地生活着，一点儿也不怕人。不同颜色和大小的蛤蟆在草地上跳来跳去，好像草地是它们的。阳光下，绿色的蜥蜴（在泥潭镇很少有）在石头上坐着，对着我们眨眼睛。我们还看见了蛇。

当一条大黑蛇在我们前面扭动着爬过小路时，我有点儿害怕了，医生安慰我说：“你不用怕，这些蛇没有毒，它们能消除花园里的各种害虫，对我们很有好处。晚上，我有时会吹长笛给它们听，它们都很爱听。它们会把尾巴竖立起来老半天。滑稽的家伙，它们爱音乐。”

“为什么这些动物都喜欢来这里生活呢？”我问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花园里有那么多的动物。”

“这个嘛，我想是因为在这里可以得到它们喜欢的食物，又不用担心有人打扰它们。当然还因为它们认识我。如果它们或者它们的孩子病了，我想它们觉得住在医生的花园里方便些。你瞧！日晷上那只麻雀正在和下面那只黑鸟吵架呢！这只麻雀每年夏天都到这里来，它是从伦敦来的。这里的乡下麻雀总是取笑它，说它吱吱喳喳说话时有那么重的伦敦口音。它是一只最好玩的小鸟——非常勇敢但又有些厚脸皮。它最喜欢争吵，可最后总是以发脾气来结束争吵。它是一只真正的城市鸟，住在伦敦圣保罗大教堂那儿，我们叫它‘市场街’。”

“所有这些鸟都是这一带的吗？”我问道。

“大多数都是，”医生说，“不过有几只稀有的鸟每年是专门来看我的，它们平时从不飞近英国。比方说，在金鱼草上盘旋的那只漂亮小东西，它是一只脖子为红宝石颜色的鸣禽，它来自非洲。严格地说，这里的气候对它一点儿也不合适，太凉了，所以夜里我让它睡在厨房里。另外每年八月，大概在月底的最后一个礼拜，我有一只紫色的极乐鸟会从巴西一直飞到这里来看我。它的个子很大，当然，它现在还没有到。还有几只外国鸟，主要是从热带来的，它们每年夏天都顺便来看看我。好了，现在我必须带你去看看动物园了。”

[1] 市场街是伦敦中部一条著名的商业大街，很多商店都历史悠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