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时平田苦少人耕（2）
萧子樱柔声道：“是你的手臂……”
渺渺忽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想起来当初在偏殿，子樱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臂，跑到殿中。
似乎萧子樱还给过她一些补身体的药丸，恰好还有几个没吃完，其中一个被她在芜荇吓崔栩时时让他吃了。
这一切对于她只是四五年，但对于萧子樱来说应该已经十六年了，怎么他似乎，似乎什么都记得！
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萧子樱的嘴角忽然浮起一丝极其暧昧的笑容。
他终于放下了紧紧抓住渺渺的手，转向榻上，从枕下翻出一幅卷轴。
“你是知道我大限将至，今日来带我走的吗？咳咳……”萧景苼一边说，一边拿出那副卷轴，青川和杨惜涟都十分好奇，便上前帮他打开，他却推开两人：“你们没事的话就出去吧，咳咳咳……”
还没扥他说完，青川理解眼疾手快的解开了卷轴上的丝线，摊开了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个美女，衣着却十分奇特。
三人的眼神一下子都落到渺渺身上：“啊，是她！”
渺渺也惊呆了，这不是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的她吗！这是刚来北辰殿那时候的样子，稚气未脱。但眉眼间就是她的样子！
杨惜涟忽然以极其平静地语调说：“公主，要不，我们都回避一下吧。”
公主哽咽难言，被杨惜涟拖拽着到了门外。
所有的内侍和宫女都十分识时务的出去了，但虚掩了门。和杨惜涟夫妇一样，立在廊下等候。
宫里是没有秘密的，即使是一句话都不说，也会有人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会儿，大家都需要给萧子樱一个和渺渺独处的机会。
此时正是晌午，外面阳光灿烂。萧子樱打开了窗子，明媚的阳光，洒在这瑶光殿的每一个角落，洒在渺渺的每一寸衣衫、和每一缕秀发上。
一个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能是回光返照，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他拿出笔墨，在案上摊平了那卷轴，压上镇山石，一面看渺渺，一面描摹和修改画上的女子的脸。
渺渺感到一种难以言语的感受，刚才子樱咳嗽的时候，拿出的秀帕掉落在地上，渺渺捡起来，分明看到上面未干的血迹。
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面对病入膏肓的子樱，她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表情复杂的坐在案旁的椅子上，子樱就这样描摹和修改他的画。
外面的杨惜涟轻声说：“国师似乎还未用膳。”
公主却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竟然是她！”
杨惜涟坦然道：“感情的事能有多少为什么？你这十多年何曾正眼看过我！”
公主泪如雨下，转身离开了瑶光殿。
杨惜涟吩咐两个宫女道：“跟着公主，别让她做什么傻事！”
两人应允而去。
杨惜涟看着外面明艳的阳光，忽然想起了晓妤，眼里充满了泪水。
萧子樱忘我的修改着他的画。
渺渺仔细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睡衣的人，他竟然思念了自己一十六年！真是匪夷所思。
渺渺的回忆也陷入了刚刚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阴郁的少年，没想到那一个普通的夜晚，短暂的相处，竟然是他一辈子的温情。
萧子樱又一阵猛烈的咳嗽。
渺渺不由自主上前拍拍他的背。
萧子樱忽然凄凉一笑：“你要是早一点来看我，该多好啊……”
渺渺安慰他道：“现在，也不晚，只是你们北萧此刻太弱了，百姓太苦了，我们要想办法先救民于水火……”
萧子樱忽然扔了笔，抓住渺渺的手：“那些人与你我何干！”他激动地说：“你刚才说什么？太弱了？太苦了？那都是上天惩罚这些恶人，他们都是魏太后的人，都是！他们都该死！我苦苦挨到现在，到底是为什么！”他忽然抱住了自己的头：“母妃、姐妹们，都死了！她也死了！我就叫她的子樑也死！哈哈！哈哈哈……”
渺渺听得他语无伦次，也不知道魏太后的儿子萧子樑是怎么死的。她担心他自残或是伤人，便叫杨惜涟进来。
没想到子樱看到杨惜涟，也恶狠狠地说：“你和你那老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需要我的时候，扶我上位！现在不需要我了，就背着我写些什么降书罪己诏！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杨惜涟十分尴尬，看着渺渺，渺渺说：“你别激动，驸马和杨大人也都是为大萧子民……”
子樱怒道：“大萧的子民难道不是我的子民吗？什么时候轮到他们了！子樑是什么饭桶！要不是那个恶毒的女人，这国家我能治理的很好！”
渺渺奇道：“杨师弟，子樑是怎么回事？”
子樱道：“你别问他，子樑是我毒死的！”他的表情扭曲而狰狞，虽然渺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来这个长在深宫、心思敏感而深重的人，不知道做了多少他以为正确的事，也不知道他隐忍了多久。
子樱的话听起来支离破碎，但他时而失态，时而绘画，似乎在超负荷的消耗他的精力，渺渺轻声对杨惜涟说：“要不要请太医！”
杨惜涟以为是渺渺给他一个台阶下，便立刻离开了瑶光殿，出去召唤太医。
渺渺看到桌上还有刚才公主倒水用的茶壶，便拿起来倒了一些水，递给他喝，说：“你别着急，喝点水缓缓再说。”
子樱激动的心情才得到一丝平复，他继续剧烈的咳嗽，然后一仰头喝光了渺渺倒的水。
渺渺扶他继续回到病榻上，坐了下来，只觉子樱的身体极轻，像一具骨架，也难为他支撑到现在，便轻声道：“你好好休息，要不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急道：“不要，你不要走，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你好不容易才来一回……这……这是梦吗？”
渺渺见他仍然激动，只好道：“不走，我这次来，就不走了，我要帮寿阳王把你们大萧治理好……”
子樱道：“你休要听杨恩泰他们胡说。大萧本来没什么问题，只要除去毒妇和那厉福，就没有什么难事，这几年是天降大灾，并非我治国无道。”
渺渺说：“那怎么会这样呢？”然后就将这几日在北萧境内的所见所闻描述了一番。
子樱听了，起初感到惊愕，良久才道：“那看来，是他们瞒着我了。”
渺渺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驸马和公主此刻都不在，你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