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下午,方樱子和康健一起上抱熊女孩的乳腺手术,术中等病理切片,抱熊女孩问康健如果是恶性的是不是要把乳房切掉。可不可以不切、不切的危害有哪些。
康健长出一口气,说:“这些不都在手术前跟你交代了吗?在没有得到病理切片结果的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啊。”
方樱子断言,这个女孩结婚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比唐僧还絮叨,可以活活用语言把人折磨死。大有年轻版祥林嫂的趋势。一遍是话,两遍是烦,三遍就是废话。
不一会儿,女孩哭了起来。她说自己肯定是恶性的,失掉乳房她还怎么生活,都不想活了,她还想以后当明星呢。
听了她的话,方樱子都想为她祈祷,如果是恶性肿瘤,这个女孩一定会痛苦得锥心裂肺,他们不是在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完全是拯救一条鲜活年轻的生命,责任太重大了。
下了手术,康健对方樱子说:“亏得不是恶性的,不然咱们两个非被她折磨死。”
方樱子笑笑说:“是啊,太孽心了。”
方樱子要李银针下班来找她,说有重要的事让李银针陪她。
李银针在电话里痛快地说:“樱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陪着你。我就喜欢当你的影子、当你的尾巴、当你的左膀右臂,让你温柔的小身子靠着我。李悬壶找你没有?”李银针问。
“找了啊,约我今天吃西餐,我没有答应。”方樱子咯咯笑了起来。今天方樱子也想捉弄捉弄李银针。
李银针一听,心想坏了,这洋鬼子是不是要对我的方樱子下魔爪啊。
“樱子、樱子,听我说,你千万别搭理他,他追过的女孩子有一火车,见到漂亮女孩就不放手,到手一个甩一个,比狗熊掰棒子还快。天天骑着破电驴子带着爱慕虚荣的中国傻妞满街招摇,哪像我这么专一。”
“一火车?太夸张了吧,说明人家有魅力。不过,我就喜欢让外国人骑着电驴子带我满街招摇,那多拉风、多神气,羡慕死人啊。”
“你诚心气死银针少爷是不是。你知道吗,我昨天看见艾叶美女口水流一地。”李银针也恶狠狠地说。
“你等着!”方樱子恶狠狠挂断了电话。
下班后,方樱子见了李银针伸出右手直奔他的耳朵,“咔嚓”就拧个九十度死角。稳、准、狠,李银针还没来得及蹲身捂耳朵。两个人早熟悉对方的进攻套路,就看谁敏捷了。
“哎呦,哎呦,樱子下手千万别这么狠,我妈、我爸、我爷爷都心疼肝颤,最主要的,这等于拧你自己的肉呀。”李银针跳着脚歪着头咧着嘴。
方樱子放了手。李银针揉着耳朵。
“本来就扇风耳,再拧就更败家了。”李银针哀怨地看着方樱子。
“你昨天看艾叶的眼神,嘴里稀里哗啦的口水以为我没看到呢。”方樱子昨天就想找李银针算账,憋了二十四小时,都膨胀了。
“那是看见虾仁大烧麦馋的。”李银针讪笑着。
“你这是秀色可餐,那时候烧麦还没来,你骗谁呢。”
“樱子,唯有深情绝不多情,更不滥情,这是我作为男人的准则。我就喜欢看看美女啥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是风流才子柳永说的做的。才子多风流,你得理解。”
“你是才子吗?就想风流。”
“我半个才子、半风流,所以只能看看美女。”
“樱子你吃醋了,我真高兴。”李银针咧嘴笑着说。
“你也吃醋了。”方樱子说。
“就是,所以我们两个就别掐了。”李银针握住方樱子的手。
“哎呦,手疼!心累。”方樱子软弱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无病呻吟林黛玉,还是有病呻吟秦可卿呀,她们是深闺小姐,闲的。你是事业女性,忙得没工夫叹气。”李银针看着方樱子的脸说。
“我昨天上了一个特别特别大的手术,病人大出血,血压都掉下来了,险些下不了手术台。我在台上被钱木主任的卵圆钳打了手,还晕了台。我下手术后一直心情很差,可以看出来,陈浅学主任和钱木主任都不喜欢我。”
“不喜欢就不喜欢,还能怎么样。”李银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还有。”
方樱子把病人大出血,感觉自己没有认真观察出血量,有些自责跟李银针说了说。
“怎么了?有主刀医生,你一个新大夫在台上能干什么,自责什么呀,资本都没有。”李银针不屑地说。
“你不知道,我正站在胸腔下部,沾了一块纱布血,忘了跟他们汇报,所以没有记在出血量里。耽误了他们的判断,应该马上告诉主刀医生,病人就不会这样危险了。”
“错,这没有准则,没法判断,不是一个简单的责任心就可以解决的,完全是你臆想。经验、医术、医德、责任心不是你刚上一天班的医生可以悟到的。手术台上的人都是瞎子,就你长了神仙的千里眼。再说,一块纱布的出血量没有多少。”
“行了、行了,你不用自责,病人抢救成功,就好。”李银针一挥手。
“我明白了,有了经验自然就有了眼里和心力,睁眼瞎不是瞎说的。不过,我总觉得没有理的事你也能嚼出理来,死人也能说活了,这一点我很佩服你。”方樱子看着李银针瞥了一下嘴。
“有一点,你没有上报出血量的事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别犯傻,本来两位主任都对你不感冒,别自己找事。”李银针叮嘱方樱子,方樱子点点头。
“方樱子,你绝顶聪明,定成一代名医。当然,以我的智商,高出你几个档次,一定是李时珍在世。你的手术刀和我的一枚小银针定能横扫当世中西医。中国医学有救了,癌症也快攻克了。”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被雨淋了?”方樱子摸了摸李银针的额头。
“一边去,我没发烧。”李银针和方樱子都笑了。
“我发现上了手术台,解剖组织全部忘光,是不是我学的不扎实?今天钱木主任找我谈话了。”
今天,钱木主任找了方樱子,一脸严肃,一点不留情面。她告诉方樱子,如果有手术,当晚休息好,不要熬夜打手游、打网游,学一些年轻人的恶习,不好好睡觉,免得手术台上晕倒。另外,如果胆量不够,就练练自己的胆子,不要在手术台上两只手不停地抖。如果觉得自己理论知识不够清楚,就好好重温医学书。并提出下次上台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否则她就认为方樱子根本不适合做外科医生。她要求方樱子有时间就跟着上台做手术。
“肺后壁的血管走向我想再看看。要不趁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你陪我去后院医学院解剖室找两个肺看看。”方樱子抬眼看了看法国梧桐大叶子遮挡的夕阳。这是她此刻的真实想法。
听说要去解剖室,李银针身子一歪险些摔地上,像低血糖病人般软弱无力。
“方樱子,陪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能做到。看死人,我、我真没这个思想准备啊。”李银针哭丧着脸,音都颤抖了。
方樱子看到李银针这副德性,“噗嗤”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