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棋子178
“恰恰相反，正因为瞧得上你才给你一次机会。换作旁人，他连这次机会都不会有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我手里。”莫待自信满满地道，“不管是上仙还是上神，只要他不是百毒不侵，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在他杀死我之前，我就有本事让他先断气。这是其一。其二，你不是方清歌，你不会滥杀无辜。我没有重大过失，即便你知道我危险，即便你得了杀我的命令，你也下不去这黑手。这一点不久前已经被证实了。”
方星翊一哂：“别说得你多了解我似的。”
“我不了解你，一点都不，可我会看相。”莫待凝视着方星翊的眼睛，慢声道，“你这个人原则性很强。你认定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你都不会犹豫。你存疑的事，你会在解疑后再做决定。虽然我不是好人，但没做过伤天害理，倒行逆施的事，你没理由杀我。当然，如果你说我的出现碍了你姑姑的眼，你这个做侄儿的要替姑姑拔了这眼中钉，那我无话可说。我等你来杀我，到时候你我各凭本事。”
“你当真一点都不担心我对你下死手？”
“担心有用？还是说你会因为我的担心放过我？我从不心存幻想，更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靠自己活。看在凌寒的面子上，奉劝你一句，如果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就不要贸然动手。不如先静下心来观察猎物，找一找他的致命弱点。等时机成熟，等他露了破绽再出手，你心想事成的机率就会增加。”
方星翊凝眸半晌，以拳抵唇，嗤嗤笑了：“你这个人……还蛮有趣，居然教别人如何杀死自己。莫不是已经活腻了？”
莫待思索良久，才道：“这个问题我现在还没有答案，可以不用回答吧？”
大约是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问题会让对方郑重其事，方星翊意外了，亦郑重道：“当然。”他看了看天色，又道，“天亮前我已经检查过化妖网，一切正常，不用再去。”
莫待将袖子递给方星翊：“凌寒不喜旁人碰我，你且将就下。”
“不将就。”方星翊抓住他的胳膊御剑飞行，途中以一个漂亮的姿势绕过一处直插云中的山峦，“骷髅山无弱小，个顶个的扎手货。以你现在这风吹倒的状态，你准备怎么应付？”
“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我重伤初愈，打不过也情有可原。”
“伤再重也不该一点灵力没有。凌寒不傻，季怀安精明，雪凌璧更是眼尖，他们一眼就能看穿你的伪装。你趁早打算。”
“除非有人立马送我百年灵力，要不然我怎么打算都没用，毕竟这玩意不是一下子就能有的。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根本用不着我动手这事就完美落幕了。话说，星翊上神怎么突然关心起在下来了？”
“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不希望被你拖累。”
“明白。如果不幸遇上了麻烦，在下一定死得远远的，绝不让上神看见我的死相。”
“随便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无所谓，关键是你怎么想。我现在就是一块肉，你想切丝还是剁馅，我有资格说不？还是那句话，下手之前请上神三思。”
“刚才不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么？这会怎么又怕死了？”
“我说过我不怕死？我只是说你杀不了我。上神不怕死？不怕死还修什么仙？”莫待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可以死，可我不想死于阴谋算计。如果你我之间必有一战，我希望是在这次试炼结束后，在凌寒看不见的地方。可好？”
“有些事情，不由我决定，也不由你决定。”
“懂了。那我尽量不挣扎，不让上神费手脚。”
方星翊苦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上神专心御剑吧，别让他们久等。”
两人都不再说话。方星翊控制着速度，在一个非常合适的时间点与雪凌寒一行汇合。季怀安清点完人数，确定没有掉队的，便准备行动。
一丝极为熟悉的气息——七爪八臂人面参的气息飘至方星翊的鼻端。不是说那东西这几天才成熟么？怎么已经是这个气味了？方星翊环视四下，没发现异常，那丝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见他神色有异，雪凌寒也警惕地将周围扫视了一遍，却见众人神色凝重，已严阵以待，只有凌秋雁正对镜整理发髻，轻松自在。
一直关注着凌秋雁的莫待此刻心里正犯嘀咕：为情所伤的人还有心思在意妆容是否完美？当众理妆这种事，李霜绡会做，雪千色会做，凌秋雁绝不会做。她是那样腼腆内秀的人啊！他使了个眼色，雪凌寒立即弹出一点灵力，直奔凌秋雁的眼睛。
凌秋雁凌空而起，咯咯笑道：“凌寒上仙，你太不讲规矩了，招呼都不打就跟奴家动手，不觉得失礼？”她身形突变，伸出八条藤蔓似的手臂，掏了离她最近的八名男弟子的灵丹吞下，然后像扔垃圾一样将他们扔到一边。“仙界的新人一届不如一届了，这味道太差了！”
夜月灿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你是谁？你把秋雁藏哪里去了？”
“不就在你面前么？小没良心的，一夜不见连未婚妻就不认识啦？”凌秋雁舔着娇艳的红唇，迈着妖娆婀娜的步伐在一截枯木上坐下，神情慵倦。“出来一趟真不容易，累死奴家了！哎呀，想知道奴家姓甚名谁直接问就是了嘛，何必这么苦大仇深地盯着奴家。奴家的胆子可小了，你们别这么凶好不好呀？”
“你是白发蛇姬安如意？”
“星翊小官人是日夜都惦记着奴家么？怎么一下就认出奴家来了？”
“人面参被你吃了？”方星翊示意众人后退，“一下子吃掉半根参，你不怕肚子疼？”
莫待心想：今早收到九哥的传信，说七爪八臂人面参不但提前成熟了，还被安如意暗中得了去。可包括先生在内的三界各位大神，收到的消息都是这参这几天才成熟。方清歌和雪重楼果然打算利用此事做文章，引先生入局。她这么做，一是用先生探骷髅山的深浅，二是想抓一个先生的把柄在手里。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谁料半路冒出几个杀手搅了局，先生提前回了琅寰山。这下，有得玩了！
“哟，星翊小官人成神后可比从前温柔体贴多了，竟懂得心疼奴家会不会腹痛。要不你过来摸摸，看看奴家有没有消化不良？奴家不怪你非礼。”安如意露出本来面目，竟是一个肤色偏白，碧眼深瞳，纤手长腿，比李霜绡还要妖媚三分的瘦高个女子。只是她一头长发及地，黑得比油墨还黑，与她的名号委实不相称。“奴家有个疑问，星翊小官人怎么知道奴家吃了半根参，而不是整根？你对这人面参很熟？”
方星翊暗悔失言：“我是随口诈你的。”
“淘气！一点都不可爱！”安如意用手指梳理着头发，舔着嘴唇道，“人面参确实是个好东西。可惜星翊小官人来迟一步，它已经被奴家消化掉了。”
方星翊不气不恼，一只手已蓄力待发：“我们这次来骷髅山不找你，你趁早把那几名弟子的丹吐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安如意趴在枯木上，没长骨头似的绵软：“星翊小官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说大人不能糊弄小孩，男人不许糊弄女人，你为何要糊弄奴家？你们摆明了要拿骷髅山练手，现在又说要放奴家一条生路，奴家不属于骷髅山？告诉你哦，奴家从出生之日起就一直住在这里，哪儿也没去过，这里就是奴家的家。所以呢，您该动手就动手，奴家看中哪个就吃哪个，谁都别虚情假意。”
“这么说，这件事是没得商量了？”
“想商量也不难。你让奴家吃个味道好的，奴家就把那群废物的丹还给你。”安如意妖冶的目光转来转去，最后停留在莫待身上。“这位小官人看着干干净净的，身上也没有令奴家厌恶的气味，吃起来应该不错。”
莫待慌忙闪到雪凌寒背后，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张脸来：“我这皮包骨头的肉太干巴了，容易硌坏姑娘的牙。要不你吃星翊上神吧？你看他都成神了，还这么水灵灵白嫩嫩红润润的，可见日常保养到位。吃肉就得吃这样的，不伤肠胃，营养丰富，口感还很好。”
若不是大敌当前，雪凌寒一准爆笑。
方星翊暗自皱眉：这个人真是……
安如意笑道：“难为你想得周全。可是，奴家就想吃你，怎么办？”
莫待道：“这个其实也容易。你把凌姑娘还来，我就让你吃。”
“呀，这可不好办了。凌秋雁是到目前为止奴家最满意的容器，不能还给你。”
“那完蛋了，咱俩没得谈了。姑娘别浪费心思在我这废物身上了，还是看看有没有别的美味吧！如果你不满意星翊上神，不妨看看怀安上神。他是敦厚之人，又已成家立业，懂得如何体贴人，决计不会像星翊上神那样，只惦记着占你的便宜而不给你实惠的好处。”
方星翊心想：不爱说话的人突然开始胡说八道，多半是有所图。难道他是想借此让安如意放松防备，让我和凌寒动手拿下她？他没有给雪凌寒暗示，一则是他知道莫待与雪凌寒心有灵犀，二则他相信就算雪凌寒暂时没有领会莫待的意思，只要他一动手，雪凌寒必定及时反应，配合得当。
季怀安笑道：“小公子，你既知我已成家，为何还要将祸水引向我？”
莫待可怜兮兮地道：“不引向你，那就只能是凌璧上神了。可凌璧上神比你还温厚，我不好意思下手坑他。不坑他，就没人可坑了。难不成要我金屋藏娇？如意姑娘貌美，我是很愿意的，奈何凌寒不愿意啊！如此，就只能委屈季兄你了。”
雪凌璧暗道：先生说他不喜言辞，机敏纯良，怎么没说他坑起人来眼都不眨？就这滑不溜手的性子，何须旁人关照？此处没有我的用武之地，我还是继续做我的温厚人吧！想到此，他端着温厚人该有的温厚样子，难为情地低垂了头。
“凭咱俩的交情，我倒是很想替小公子挡了这桃花。奈何年岁已高，只想守着家中贤妻安稳度日，不愿再生是非。这桃花还是让给那尚未娶妻的吧！”
莫待双手一摊，无奈地道：“这可如何是好？如意姑娘的心愿在下满足不了了。不如先欠着？等我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再给姑娘送来？”
“小官人安排得合情合理，奴家哪好意思说不？”安如意笑道，“亏得奴家早早得了消息，这一行人里奴家第一个要防的就是小官人你。要不然，就你人畜无害的小模样奴家真有可能会上当。你不愿意让奴家吃就算啦，反正奴家现在还不饿。你也别想着抓奴家了，奴家这身体滑溜得很，蚊虫站上去都要劈叉，一般人是抓不住的。”她幻化出凌秋雁的模样，十分哀怨地看着夜月灿：“冤家，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让我被人抓了去？你这个薄情的负心人！”话音刚落，她又一副卖花姑娘的打扮，“夜月小官人，昨夜多谢你替奴家拂去满身落花。奴家这花新鲜得很，卖给别人要一钱银子一朵，卖给你只要半钱。你买吗？”
夜月灿惊问：“那个卖花女和采花女都是你？为什么？为什么盯上我？”
“亏你还有脸问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知道你错在哪里？凌秋雁，你身手不错，性格刚毅，心肠也好，可选男人的眼光太差了！真是可悲、可怜、可叹啊！”
“我做错事我自会去认错，跟你没关系。再问你一遍，秋雁在哪里？”
“你这人啰里啰嗦的，真没意思。不是跟你说了么？她就在你面前。”
莫待道：“如意姑娘，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愿意让你吃了。只是你得告诉我，凌姑娘还能不能恢复人形？”
“小官人这话说得可不怎么礼貌。奴家不是人吗？奴家现在不是人形？”
“在下失言，请姑娘原谅。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凌姑娘的现状。”
“她好得很，比跟这个没良心的登徒子在一起好一千倍一万倍。”
“多谢。有件事我想跟凌姑娘确认，能不能麻烦如意姑娘叫她出来与我见一面。”
“奴家不怕麻烦，奈何她现在不想见人。”
“就因为昨夜她与夜月的不愉快？”
“是，也不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么简单的道理小官人不会不明白吧？凌秋雁不但不想见你们，连人也不愿意做了。小官人是不是很难相信奴家的话？”
“没错。我不觉得凌姑娘是那种遇到一点挫折就放弃自己的人。”
“那是你不知道她对这个负心汉付出了多少真心，对他们的未来抱有多么美好的期待！越痴心就越伤心，越伤心就越决绝。男女同理。”
夜月灿道：“秋雁绝不会弃我于不顾！定是你这妖妇蛊惑了她！”
雪凌寒心想：这人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还是本身就没长脑子？语迟好言好语了这半天，就是想博得安如意的好感，不让她伤凌秋雁。他倒好，两句话就让语迟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