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岁月和乳房的遗照

手术前一天晚上，大家都很悲伤，面对失去完整身体的悲伤，作为女性的性特征即将可能不完整的悲伤。

其实，悲伤也是可以传染的。

邻床的顾姐也很担心会失去乳房，在我们的面前，她褪去了上衣和精致的胸罩，请我用她的手机给她的胸部拍照留念。

她说：“虽然我的胸不大，可也伴随了我几十年，最近我越来越觉得我的胸好，舍不得失去它们。”说的时候，她的眼泪不自觉地从脸上流下来。

老太太说：“生命更重要。”

我的眼眶红红的，接过她的手机，对着她的胸部，手却在发抖。我忍着眼泪，我相信其他人的眼眶肯定也都是红的，斜对面的老乡已经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顾姐让我从各个角度拍了她美丽的胸，虽然四五十岁了，可她的胸依然坚挺、饱满。相比她而言，我们都没有她的勇气。顾姐让我们也拍照做个留念，可我们都没有勇气拍。

为了转移我们的伤感，老太太说，现在的文胸做得真漂亮啊！

顾姐抹抹眼泪，说她有一段时间专门监测文胸的海绵情况。好的文胸为什么那么贵，因为用的海绵自然是好的，透气，无毒，让胸部自由呼吸。那些廉价的文胸，用的海绵可想而知，从哪里来的，又是用什么制成的，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

平生第一次，我对我的乳房产生了愧疚感，心里暗暗发誓，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待它，给它买最贵的、最无毒的、最舒适的衣服（文胸），让它自由呼吸。

这个晚上，小美女突然说，她害怕，她不想做手术了，她要回家。小美女脱掉病号服，换上了便衣，瞅准时机像逃似的溜了出去。第二天一大早，又被准新郎送了回来。

她笑着说：“听他的话，我又回来了。”

我们都看得出来，那笑里依然含着胆怯，我们又何尝不是呢？因为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