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千里报恩情
泉城府有大名鼎鼎的三大豪强与三大山庄——罗玉娘的罗家庄，白琦峰的白家庄和王恪的恪勤庄。三家各占泉城府南、北、东部一块巨大的土地，租给无田耕种的百姓，官府税收中十分至少要有七分从这三大山庄中来。
吴定荣一身红色官服，昂首阔步走进泉城府，将皇帝下的诏书一摆，把自己的大名一念，泉城知府冯颐便一下子转变了态度，对他毕恭毕敬。
他瞧冯颐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提前警告他：“我出公差的这段时间里，每七日都要向陛下递一份密报，说这几日里都做了什么。奉劝你小心一点，不要对我这条命打什么主意。要是我出了什么事，来的可就是大理寺和监察院的人，届时你要想走走后门，那就更难了。”
冯颐连连点头，将吴定荣迎进书房。
他在吴定荣耳边低语道：“罗玉娘的丈夫是我儿子，白琦峰的大儿媳妇、王恪的小儿媳妇都是我女儿。一切都好说，和气生财，只请大人手下留情。”
吴定荣思忖了一阵，忽然笑起来：“百姓没钱，便将田地卖给三位庄主，租田维持生计。一来山庄有护卫严守，不必担心小吏为非作歹，扰得百姓厌恶朝廷。官府又能省去清点户数、挨户收税的功夫，只需找三位庄主商量个看得过去的数字，朝廷那边就算是糊弄过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冯颐连连点头，称赞他看得明白。
“但是我朝廷官员，穿一天的官服，吃一天的俸禄，便要为朝廷办一天的事。”吴定荣看着冯颐脸上漾起的笑渐渐僵硬住，自己的嘴角便越是往上扬，“既做了皇帝的狗，就没有背叛主子的道理。知府大人还是自求多福吧。”
这时有人求见冯颐，冯颐便随着那人去了。吴定荣看完手上的记名册时已是申时末了，金日西沉，他看了看地图，便叫人驾车先去了最近的罗家庄。
罗家庄守大门的守卫都穿着一身灰蓝色短打，各手持一铁制长矛，矛头还系着一节红色的粗绳。这些守卫显然得了罗玉娘的指令，只认庄主，不认朝廷官员。见了吴定荣那一身赤色官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之意。
“我乃朝廷钦差大臣，有事找你们庄主。”吴定荣下车，向两个守卫抱了个拳。
大抵是礼数到了，这两个江湖人便和缓着语气应道：“庄主不在，你改日再来吧。”
一句话对一句话，若要再问，定然没有好果子吃。这莫名其妙地规矩，吴定荣是知道的。
他便道了谢，转身离去了。
回程时的官道要经过一段山路，右面是山体，左面便是几米高的断崖。马车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车夫挑灯缓缓前行，吴定荣在车内坐着，不禁有了倦意。
拉车的老马任劳任怨地迈着步子，尾巴有节奏地一左一右晃着。
车夫忽然听见上空有传来了一声巨响，应声望去，竟是一块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直直地向两人冲过来。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一拽缰绳，老马被疼得直跺蹄子。
巨石掉落在车旁，又借着惯性向车子压来。空中随即射来数支箭矢，配合着巨石将车推下了断崖。车夫及时跳下了马车，正准备喊车中人时，车子已经随着沉重的碎裂声摔下山崖了。
“山贼！定是山贼！”车夫一面这样想着，一面用尽浑身力气地往泉城府跑。
吴定荣在车里昏迷了片刻，回过神来时，便听见车外有人跑过来。他挣扎着打开尚还完好的车门，爬了出去，站稳脚跟。
被他听见脚步声的那群人已经到了，吴定荣定睛一看，来者有十人——为首的是泉城知府冯颐，其身后的九人是罗家庄庄主罗玉娘、白家庄庄主白琦峰、恪勤庄庄主王恪，三人各持兵器，都带着两名小弟。
他便回过神来了：这不是山贼土匪偷袭，而是冯颐存心要害他。
吴定荣心里便是一慌。
他脸上强撑着镇定，将后背挺直：“诸位这是何意？谋害钦差大臣，可是重罪当诛的。”
他又与十人理论：“你们手中田地的来历若是清白的，无争无抢，朝廷自然不会冤枉人，说不定还会赏赐你们。诸位何必为蝇头小利断了生路？”
罗玉娘听他说完，冷笑了一声，随即横过手中长矛，不做解释，径直向吴定荣刺去。吴定荣被摔得浑身酸痛，使不上力气。他直勾勾地看着逼近自己胸膛的利器，心灰意冷。
那长矛却没有刺入进去。有人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将吴定荣往身后一拽，以剑架开罗玉娘的长矛。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你没告诉我他雇了打手。”白琦峰转过头，恶狠狠地对冯颐道。
冯颐也是一脸震惊。
白琦峰暗暗骂了一声，随即与王恪和三人带来的一众打手冲上前去。只见来者轻轻松松在九人之间穿行，一面躲避着，一面又牵制着，叫他们只能与自己周旋，而无暇去伤害吴定荣。
不一会儿，这九人便悉数败下阵来，各个伤筋动骨，或手臂脱臼拿不了兵器，或小腿骨折难以站立。那人一身墨蓝色的夜行者装扮，佩戴着一张金色面具，遮住了双目，周身上下竟毫发未损。
冯颐愣在一边，不敢动一下。那人大概是怕他逃走，从身上摸出一根麻绳来，把泉城知府捆了，丢在一边。
“多谢大侠出手相助。”待那人站起身来，吴定荣向他深深行了个礼。
“恩公。”那人转身，急忙将吴定荣扶起，道。
吴定荣愣了，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他什么时候有恩过这等厉害得人物了？
那人自道自己唤作“无名”，将许久之前吴定荣于塞北费尽心力救他一命、又请求魏国公收留他之事简单说了。吴定荣这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档子事——他以为不会再有后话的，便抛诸脑后了。
无名道：“我来时见一车夫匆忙往泉城府的方向跑去了，想来很快便能有人来了。”
“你救我一命，又帮了我一个大忙。”吴定荣道，“正好，我在刑部酷刑图例中看到的那些新鲜手法，可以有用武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