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投身陆门下
无名正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在床上躺着,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了,径直向他的方向走过来。来人毫不见外地坐在了他的床沿上,掀起被子的一角,将半个身子探了进去。
无名回头看去,借着透进来的一点月光辨认出床边的人来,愣住了:“殿......殿下?”
北敬不以为意,笑道:“魏国公待我不薄,把最宽敞的一间屋子留给了我。不过我觉得,与其睡在那种整洁的大房间里,倒不如睡在熟人身边来的舒服。”说完,便将剩下的半边身子也缩进了被子里。
无名颇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在两人身体之间留出间隔来,僵直着身体躺着。他觉得自己的处境十分尴尬;北敬要睡在这里,那便由着他睡,但是主从有别,自己纵然是贴身护卫,也不该这般没有分寸。
他于是在心里密谋:等到北敬睡熟,自己便出去守夜,就像以前一样。
正想着,身侧的人便抓住了他的左手,紧紧地扣在了床上。
那人声音轻柔道:“明日天刚拂晓我们就要辞行,一路上还有不少事要你去做。今晚可要好好休息。”似是怕他不听,末了还附上一句,“这是命令,必须服从。”
无名闻言,只得合眼睡下。
屋外明月高悬,星辰稀散,是个晴朗无风的夜。
燕城卫是直属三司的机构,本不归燕京府管。北敬到的时候,三司派来的人已经查了一周的案了。
北敬与他们一一见过,便直言:“路途多劫难,紧赶慢赶,还是回来晚了。”
对面着红衣的老者摆了摆手:“知府大人来得正是时候。百废待兴,正需要有人来主持大局。”
“定不负旨意。”
那日是匈奴杀进燕京的第八日,北敬前脚调集了燕城卫的一队精兵,后脚便得到了匈奴撤兵的消息。彼时伊昀已到长城外与莲华的军队汇合,正挑准了日子准备出击,便见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
伊昀也是一头雾水:怎么退军了?莫不是城中还有埋伏?于是带了两队机灵的随自己到城中巡逻了一圈——匈奴人倒是说退就退,撤军撤得是真彻底,除了一片狼藉什么都没留下。
燕京府的百姓不懂实情,见匈奴骑兵去得匆忙,又见燕王的军队随即入城,都误以为是伊昀将他们赶出城外的。结果以讹传讹,“燕京府收复”的喜报中,无缘无故地给燕王编了个头等功。
这是他与匈奴博弈的历史中,遇见的最离谱的一件事。
却说长安城中,奉命来客栈守着伊昀的黑衣人一连三天都打听不到伊昀的消息,便去询问了客栈老板,这才知道燕王早已离开了。一行人急忙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吴定荣,只见绿衣的年轻人蹙了蹙眉,随后摆手道:“待我明日见了陆公再做定夺。”
隐瞒燕京陷落的法子是陆辅相提出来的。
又一年秋,天气愈发地冷,北正明的精神是一日不如一日,泡在纪皇后身边的时间是一日更比一日多。于是原本应由皇帝亲批的文书,也一件一件地往宰相府上送。然而杨舟终日辗转三司,郭逸品深居国子监,皇帝不愿处理的事务几乎尽数落到了陆辅相手中。
太祖以来百余年,大昌的疆土不曾落入旁人手过,如今到了他这里,却丢了燕京。北正明不允许这样的污点出现在他的历史中,便必然会管事,与其叫皇帝操心,倒不如他们做臣子的先为圣上分忧,再传出师大捷的喜报。
杨舟和郭逸品都觉得他的想法极有道理,便一同“欺上瞒下”。
“你说燕王离开了长安,那你与我说说,他会往哪里去?”陆辅相听吴定荣说完,沉吟了片刻,抬眸问道。
吴定荣答:“想是去找魏国公了。”
“魏国公和老燕王关系不浅,对伊昀定是关照的。你如何觉得,自己一个小小的理事监,能从魏国公那里要到燕王?”陆辅相语气和缓地问道,“我记得你说,你在钱驺身上搜到了燕王的腰牌?”
“是。”
“燕王带病赴京,本就精神不佳。我说他在席间听曲、或是在人群中穿行时,一不留神被人窃走了腰牌,遭恶人陷害。若是旁人如此问你,你要怎么回答?”
吴定荣不说话了。
陆辅相轻笑道:“欲成大事,切记谨慎二字,莫要无故得罪了人。立功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
“陆公教训的是。”
“不过你这处处留心的性子,我倒是颇为喜欢。”
陆辅相说的“处处留心”,说白了就是没事找事。
他又左右掂量了一下,对绿袍的青年道,“大理寺的云谨少卿近来在整理旧案,你去监督一二,看看有没有什么纰漏的、可疑的。”
言罢,陆辅相舒展了眉头,打趣吴定荣道:“你躬行严谨,也算是为陛下分忧了。”
吴定荣讪讪地笑道:“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陆公莫要拿我寻欢了。”
陆辅相摆了摆手:“现在做的自然不算什么。但是我有意提携你做个体面的官,你把如今的事情做好,做出些功劳来,以后的路就顺畅了。”
“陆公此话当真?”吴定荣眼中亮起光来。
“当真。”
吴定荣闻言,当即跪倒在陆辅相膝前:“陆公知遇之恩,不知当以何为报。今后我吴定荣但听您差遣,绝无异议!”
正所谓:伊昀巧逃长安城,夜中密见魏国公。有缘亲友再相认,从此长路不孤行。
到下回:陆辅相登殿请罪,云谨复查齐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