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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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理事监断案

前朝大理寺都是复审重案的地方,到了本朝却也担起了查案的活计。平时事务繁多,大伙儿图个方便,也都不顾及什么上下之礼了。只要不是外出做事,彼此都以兄弟相称。

淳思习惯性地管看门的小伙子叫了一声“小虞”,姓虞的少年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淳大人”。

不必想,准是出什么事了。

他径直走到正堂,只见堂中站着一个身着绿袍的年轻人,眉目之间透着一股令人颤栗的冷气。淳思只是微微躬身致意,不料那人也微躬其身回礼,谨慎地打量着他。

淳思也神色冰冷地看着身前那人:“我乃大理寺少卿淳思,不知这位是何许人物,竟在大理寺堂中如此鲁莽。”

那人笑了:“魏国公之孙吴定荣,奉陆公之命,任理事监一职。大理寺如有不奉法行事者,皆由我上书陛下。”

“我当是何人,原来是位公子哥儿,难怪排场这么大。”淳思闻言,也颇有嘲讽意味地笑道,“挂个名头罢了,犯不上这么大张旗鼓吧。”

“闲时乘舟,风起则踏浪。”吴定荣道。

“大理寺选官严厉,能进来的都是人才,吴公子随便抓一个打杂的下手,他都能熟诵大昌刑法。”淳思道,“大理寺办案素来利落,只希望吴公子往后插的一脚,不要踩了无辜者才是。”

言罢,他从吴定荣身边大步流星地走过,径直走进书房。待堂中那人耍足了威风,淳思这才找来人问明此事的因果——

春日宴后云谨再三思量,出人意料地对城中闹事者从轻处置。作乱的流民安分了一阵,这案子也算是善了。淳思也是自那时知道的景赋闲。

不料半个月前那伙人重操旧业,砸了一家大商户的铺子,被巡查的禁军捉了个正着。陆辅相听闻此事,认为是大理寺处理不当,于是特设了理事监监察大理寺。

淳思蹙眉:“流民作乱,我怎么不知道。”

他身旁的少年也叹气道:“兄弟们也没听见过一点消息,就算案子转到刑部,咱们也不该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两人双双沉默。

片刻后,只听淳思说:“来便是来了,陆公派下来的,我们也轰不走。不管他是哪门子的‘贵人’,我们还是像以往一样办事。他若是执意给咱们添堵,我也不是不能上书告他的罪。”

却说淳思到了殓房,用白布蒙着口鼻的小吏看了他一眼,见他点头,这才默念一声“得罪了”,俯下身去。

轻轻拂去了地上那横死之人的上衣,脱去他的鞋,挽起他的裤脚,小吏缓缓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钱驺那保养完好的身体上暴起了几片淤青。

小吏指着青紫色的图案道:“这些是后来生出来的,并不是外伤所致。依我的经验,钱寺卿大概是愤怒至极暴毙而亡。”

淳思蹙起了眉。盯着钱驺看了许久,他方才恍然回过神来,再看那双含着怒气的眼睛,移开了视线。只见他缓缓抽剑出鞘,挑起遮盖尸体的白布,将地上的人罩了严实。

利剑的剑锋方才撂下粗麻布,淳思便听见有人推开门走进来,回头定睛一看,来者原来是今日新上任的理事监。

吴定荣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倒也不忘了和屋中的人打上一声招呼:“我把证言簿翻了三遍,没什么新鲜的了,所以过来看看。”

淳思道:“理事监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曲子唱得正欢快时,钱驺忽然离席,同僚问他何故,他说是屋中烦闷,喘息不得。”吴定荣道。

淳思闻言一愣。京城中近来流传着“欢心散”一物,说是服用后能叫人心情舒朗、眼前明亮,还可食欲大增,体力大涨。

他自己倒是不曾尝试过“欢心散”,不过听旁人说:吃了便觉得浑身热血翻涌,或欲提笔挥洒文章,或欲提剑平定边疆,总之想要做出一番事业。

吴定荣顿了一顿:“钱驺暴毙而亡,不知淳少卿是如何断定的?”

“亦是暴毙而亡。”淳思道。

年轻人挑了挑眉,笑了:“这似乎是一场意外。”

他忽然收起了薄纱一般的笑,抖出赤裸裸的敌意:“钱驺衣中的腰牌又当如何解释?燕王是何人,便是病了,旁人怕是也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淳思不语。

吴定荣微微抬起头,垂眸看着他,沉着声音道:“‘罔不因私情宽免,方能彰律法威权’。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区区燕王,有何动不得的?淳少卿,下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