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饲马夫遇害
“或许是您看错了。”西凤答道。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先是一个男人的尖叫声,随后音乐声停了一大半,许久没有再响起来。
屋中披红戴绿的姑娘们不知所措地凑到一起,西凤起身站到了白蔡身侧。伊昀的目光落在他的下盘,发现他的脚有些跛。
白蔡缓缓站起身,推了推架在眼前的镜片;一撩头发、一拢衣摆,径直拽开房门。只见门前横躺着一个男人,衣冠不整,四肢僵硬,面色赤红,怒目圆瞪。其身侧蹲着一个身着红衣的人,掀开他的衣领,拎出一只腰牌来,手腕一翻,收进衣袖中。
屋中几个胆大好奇的姑娘凑过来瞧,看见地上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位小兄弟还好么?他躺在这里,叫我没有兴致听曲了。”白蔡看了红衣人一眼,淡淡道。
“......恐怕今日是听不了曲了。”
红衣人向白蔡行了一礼,转身对身后的众人抱拳道:“我乃燕京府知府景赋闲,承蒙陛下隆恩来长安赴秋实之宴。我本无意扰了诸位的雅致,谁料有贼人当众行凶。大理寺正紧急调遣,我已通知群芳楼楼主关门封锁,还请诸位配合,在自己的房间内坐好,届时配合调查。”
待北敬安顿完,大理寺的人还没到场。他什么也没做,先拿着搜到的腰牌敲响了蜀王房间的门。
白蔡方才拉开一条门缝,北敬便问:“蜀王殿下,燕王可在您的房间中?”
“他到我房中同我小叙了片刻。”白蔡应道,“朝廷命官,动乱之际安抚人心,逾职做些事情无可厚非。不过搜查一事,还是叫大理寺去办吧。”
“只是心有疑问,如鲠在喉,想问个明白罢了。”
伊昀闻声走了过来,对白蔡道:“景知府一向秉公办事,蜀王尽可放心。”
北敬在二人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怪香味,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伊昀一同他走到一旁,他便问:“你怎么和蜀王待在一起?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你身上怎么会有股香味?”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伊昀一时间有些发懵:“路过他房间时,他恰巧开了门,我就进去同他说了两句话。我也不是那种淫乱的人,你不要怀疑我。”
北敬垂眸,轻轻叹了口气,从衣袖中掏出一只腰牌:“如此......你认得这个吗?”
那腰牌是象牙质地,雕工精细,以云纹做装饰,正面刻“燕王府”三字,背面又刻“燕王入关,凭此入门,无需审查”。这是皇帝御赐的腰牌,只有燕王伊昀一人有。
伊昀心头一颤,摸了摸腰带,发现自己挂在腰间的腰牌不见了。
他的腰牌怎么会在一个他不认识的死人手里?
“那死者是什么人?你可有头绪?”他急忙问。
“这人来头可不简单。”北敬道,“我且不说他是谁。你先想一想,你和什么人有过矛盾?”
伊昀在脑中重现了一遍他这两年的事迹——行军打仗容不得马虎,他其实发过不少火,斥责过不少人,不过思来想去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忽然一愣:“不会是那个喂马的吧。”
北敬点了点头:“那人正是太仆寺卿钱驺。”
三年前匈奴来犯,燕王府马匹不足,向朝廷请求支援,负责运送马匹到北境的正是钱驺。不料太仆寺不懂驯战马,太仆寺卿也眼光不佳,选上来的马都是平庸之辈,在与匈奴那一次交战中大败。
燕王为此专程赴京上书,大斥太仆寺选官无度,耽误国家大事。若非吏部尚书陆辅相竭力保他,钱驺恐怕没有后面安逸荣华的三年。
“当年那件事有陆辅相压着,没怎么闹大,但是朝中毕竟有备案。如今若是被人翻出来当做借口,恐怕免不了麻烦。”北敬压低了声音,道,“你与我同盟,我也相信你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谋害人命,大理寺堂前,我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帮你。”
“但是你的腰牌,”北敬眼中没有丝毫犹疑之色,“有人看着我把它从死者身上拎出来,这东西我必须交到大理寺手中。若叫别人以为你我欲盖弥彰,这就不好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马嘶声。
群芳楼外,队伍领头的黑衣人翻身下马,“我乃大理寺少卿淳思,大理寺办案,请楼主配合调查!”
来人一身黑衣好不威风,目光如炬,神色凛然,虽然腰间佩剑,举止之间却透露着一股书卷气。
他见了北敬,有意停下来去匆匆的脚步,颇为认真地回了礼。
“淳某仰慕景公子已久,却不想会在今日此时此处得见。”淳思道。
北敬知道淳思其人,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大理寺的老面孔了,想当年还是陆辅相一手提拔上来的,曾经还和东璧一同办过案子。不过景赋闲并未见过他,想来“赋闲使”的事迹,他是从云谨那里听到的。
“景某也久闻淳少卿的事迹,佩服得紧。今日算是见得不巧了,你我手中都有要事,相见却不能畅然一叙。”北敬感慨道。
“改日再见,定当诗酒相迎。”淳思道,“事发突然,我听群芳楼楼主说,是景公子临时主持的大局。”
北敬笑问:“我这便将我之所见、所知、所做、所感一一道来,绝无隐瞒。”
于是一五一十说来,又将燕王的腰牌递了出去。他看着掌中之物,神色怅然。
淳思便道:“燕王殿下尚未领军之时,曾借着一手好厨艺,到匈奴中做过细作,杀死了叛国投贼的范缪。少年英豪,这也曾是一段佳话。我听你说,钱寺卿的衣冠尚还完好,没什么破损的地方。”
“寺卿大人身上并无刀剑伤,想来是有人投毒谋害。”北敬接道。
言罢,他又转而长叹一声:“燕王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至交。他虽然在战场上谨慎小心得很,平时却是大大咧咧的,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战场上那般英勇无畏,其实也是个怕疼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桩子事......”
“大理寺素来恩怨分明,淳某更是见不得冤案,定会还无辜者一个清白。”
这日淳思叫人敛了钱驺的尸,便带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