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禁区（下）
克里斯汀愣了一下，接着脸色苍白，双唇紧闭。手电发出的强烈白光衬出几名巡警怒气冲冲的剪影。克里斯汀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心跳加速，她紧贴在铁门上，双手扒着门框，好似一个活生生的、被吓破魂的女鬼。
“你来这儿做什么？！”一名巡警厉声问道。
“我……我刚刚……刚刚看到…到…有一群人在……外面…面……”克里斯汀胆怯地小声抽泣着。
“在外面干什么？”另一名巡警不耐烦地问。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是在做……交易……”她转头向外面望去，似乎在寻求帮助，可是外面的人早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巡警哼了一声，大声问道：“你知道这是禁区吗？嗯？！”
“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区？”
克里斯汀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开口嘀咕道：“克里斯汀·克劳斯，A-02区”
“噢…”巡警边记录边若有所思地说，“指挥官的女儿啊？还是等你父亲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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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笔直地站在父亲面前，父女两人神色凝重，默默无言，就这样僵持了十几分钟。
“这样吧，你先坦白一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克劳斯先生默默地、严肃地说，他因常年在舰桥上担任指挥官，练就了一身沉着冷静的气质，就连说话都句句缀满了重量。
克里斯汀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袒露自己的内心：“其实…我经常去那里，也就是在入口处走一走，不敢深入。”
父亲点头：“那今天下午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好奇它的尽头到底能看到什么，没抑制住就进去了，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克劳斯先生把头一瞥，一幅怀疑的样子显露在那张几乎从不做任何表情的脸上：“那我怎么听巡警说你看到了什么…交易？”
克里斯汀欲言又止，她在把事情弄清楚之前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这是她的习惯，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全家人都围坐在客厅，气氛死气沉沉的，灯光昏暗，舷窗外就是闪烁成群的星海。
“嗯？”克劳斯先生加强了质问的语气。
“我…我也不确定，可能什么也不是。”
父亲叹息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是时候给自己做一个选择了，你既然生活在联邦，就要服从联邦的每一项要求，你父亲也是从那个岁数来的，依我看选择参军是最好的道路，你怎么就这样倔强呢？”
再一次，克里斯汀欲言又止，她想反驳却又不敢，于是问道：“可以去科罗诺斯‘深造’吗？”这是她长年以来的愿望，也是为这个妄想编出的最适当的理由。
一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
青年们陆续上岗，他们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充满了热情，为与科罗诺斯再次开战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越是抗拒，克里斯汀越是孤独，她在前两个月里受到了最严密的监控，她失去了在船上自由行走的权利，失去了在A区（船上最机密地区）生活的权利。她无所事事，对未来没有任何打算，只是靠着在船舱内闲逛打发日子，总算是熬过了两个月。
克里斯汀绝对不会忘记两个月前那惊悚的一幕，但绝对不能再从禁区走过去，她选择了从泊船厂的入口进入。
她孤身一人穿过挤满人群的走廊，搭上电梯，穿行过生态区……尽力避免与同龄人的对视，低着头走着再熟悉不过的路。出了升降梯，是一个宽阔的广场，从广场不同的通道可以到达泊船厂的各个角落。
泊船厂入口的卫兵已经换成新上任的青年，克里斯汀还是无法避免与熟人的交流。
然而，站在门口的卫兵之一就是迪克。
迪克显然察觉到了克里斯汀的存在，他整整崭新的黑色军大衣，把胸脯用力往前挺，身子站得更加笔直，有点往后倾，双脚恨不得踮起来以显示他一米八多的身高。他把嘴角向上一扬，双眼一眯，见克里斯汀走来连目光都没有往她身上瞥一下，一副装模作样的样子说到：“闲人免进喔。”
克里斯汀出示了一张证件，面对迪克鄙视的眼光冷冷地说：“A区的。”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迪克没有得逞，嘴上哼唧了一下，又恢复成原来稍有疲惫的样子。
克里斯汀从没有从这样居高临下的俯瞰整座泊船厂。上千艘穿梭艇闪着耀眼的白光，围绕着“自由城”号进进出出穿行；年轻的新兵身着板正的军装，拍着整齐的队伍，迈着统一不乱的步伐。如同蚁穴，有着朴实付出的工蚁；如同蜂巢，有着勤劳工作的工蜂。
她从升降梯上下来到第一层甲板，穿过忙碌的人群，寻找着两个月前曾经到过的那个角落。那种见不得光的交易，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擅自行动，一定是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而又要方便穿梭艇进出……
“对！就是新区了！”她欣喜地想。
新区，顾名思义，就是新建成的区。克里斯汀登上一辆班车，驶向新区，在新区的尽头下车。这里几乎没有人，常年都是这样，因此很少设置管理员。唯有一个入伍两三年的年轻人在这里，整天搬把21世纪的旧款藏红色皮革椅子，坐在那个角落里，对着一架废弃生锈的穿梭艇发呆。
克里斯汀打算先在隐蔽处观察一阵。
一小时过去了……
两小时过去了……
那个管理员开始变得有些心不在焉，渐渐躁动起来，他坐立不安，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再看了看墙面高处的一个穿梭艇入口——24世纪的联邦早已经停产了手表，可是他手上的那块竟如此崭新，这里一定有什么蹊跷。
终于，他等来了迟到的穿梭艇，一声急促的呼啸伴随着一阵冷空气袭来。穿梭艇如旧停在了两个月前的位置上，还是走下来几个身着暗色披风的人……
“好久不见啊！”一位身穿藏青色镶金边披风的绅士感叹道。
“是的是的。”那个联邦管理员早已站到他们面前，稍微向前欠身，明显处于略低的地位。
“这次我们给你带来了21世纪的几样古董，可是我们克罗诺斯的珍藏，作为交换条件应该够了吧？”藏蓝色冷冷地说。
克罗诺斯？交换条件？克里斯汀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急剧加快，她已经预感到事情的原委，这是两个贪婪的交易者！
就在她暗自激动的时候，藏蓝色和管理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都把目光转移到克里斯汀这边，见那里一片黑暗，也没有起什么疑心，继续交谈下去。
“可以，”管理员早已控制不住他内心的感情，那几箱货物就像强力吸铁石一般牢牢地吸住了他的目光，“最近‘自由城’号上的所有计划都在这里了，一并都给你们！”
是时候了，克里斯汀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她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似乎是个金属扳手，她拿起扳手，悄悄站了起来，在他们交易时轻轻靠近，学她父亲的口气质问道：“内奸？”
几位绅士愣了一下，又面面相觑，他们显然不知道这个女孩的特殊来历。身材高大的藏蓝色把脸转过来，这是一张比常人还要长的脸，挂着几丝多而浅的褶皱，从他凝重的神色看来大概是个不善于或不爱表达内心活动的中年人。很明显，在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女孩面前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的确有些尴尬。藏蓝色说：“这是正常交易，这种危机的年代出现这种情况很是正常，你小女孩明白什么？”
克里斯汀哑口无言，她在没有充足证据前毫无质疑的理由。
几个人我行我素，对于克里斯汀丝毫不予理会，接下来的几个周里，克里斯汀再没有见到过这群人。
不知怎的，那个管理员也再没有出现过，经打听发现他早已不在船上。
奇怪的是，第一次在禁区看到的那个做交易的联邦船员与这次的明明是两个人，但他们都是这样的心甘情愿。
这是为什么？
没有时间解决问题了，18岁零三个月的期限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