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胡心舟的空座

李浩然被陈阳带离之后，萧燃的耳朵根子总算清净下来。他找出语文书，翻到《岳阳楼记》，准备把范仲淹的名篇好好背诵一下。眼睛却不自觉的溜向了斜前方的一个空座位。

那是胡心舟的位置。

这位沉默寡言的插班生，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几乎是零。她头发蓬乱，低眉顺眼，一声不吭，不参与任何讨论和课外活动。她只有两套衣服，一套校服，一套黑色运动服。

萧燃不止一次注意到，如果桌子或者凳子上有水渍或灰尘，胡心舟都是很无所谓的用衣袖抹一下，就毫不在意的坐下了。在随性的人看来，是不拘小节；在讲究的人看来，则是脏兮兮。如果换成吴意涵，势必是会先嫌弃桌椅一番，然后掏出散发香气的纸巾，反复擦拭，然后还要用湿纸巾擦一下手，最后再从书包里掏出护手霜抹一遍。

除了沉默不语，胡心舟还有一个奇怪的标签，就是迟到。她几乎每天到校都是早读课快要结束的时候。她总是急匆匆的奔到座位，然后从粗制滥造的书包里，拿出各科作业，送给课代表。

但是，今天，早读课都快结束了，胡心舟还是没有到。

萧燃几乎每天在上学路上都会看到胡心舟。只是他坐在车上，胡心舟在路边的人流里。她穿着她那套不辨新旧的黑色运动服，背上有两个书包，一大一小，她的左手拿着一个小饭包，右手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小女孩衣衫并不合身，辫子却扎的比较整齐。这应该是胡心舟的妹妹。萧燃想。

有三三两两的爷爷奶奶模样的人牵着十岁出头的孩子，也有年轻的父母骑着电瓶车，身后也带着孩子。看来这附近有所小学。胡心舟应该是送妹妹上学的。萧燃推测。

清晨，迎着第一缕阳光走向校园，本是一幅生机勃勃的画面。可是，每次萧燃看到胡心舟姐妹俩的背影，似曾相识中总有莫名的心酸。他依稀记得，在未寄居在萧燃的躯体之前，他应该也是有姐姐的。

有父母家人牵着手送到学校的孩子，看上去都那么的气定神闲，还带着一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不情不愿。而自己尚需要父母照顾年纪的胡心舟，却还要带着更加年幼的妹妹，在人群里显得那么的瘦弱单薄。而下雨天的时候，那沉重的书包，不能两全的雨伞，无处不在的雨点，贴在脸上的凌乱湿发，使姐妹俩看上去格外的无助凄惶。

每逢那时，萧燃总想让司机停下来送一程，但最终还是放弃。也许胡心舟并不希望同学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萧燃想，不，严格说来，是赵胤玺这么想。

今天萧燃坐在车上看到胡心舟姐妹时的情况和往日略有不同。当时他家的车正停着等红灯，忽然看到胡心舟在前方斑马线上逆着人流从小学方向往回走。胡心舟背着两个书包，脸色苍白，步履失衡，慌里慌张的奔到马路对面。一路上差点撞到了送孩子的老人，引来一阵责骂。

怎么了？萧燃想。有什么对方不对劲？是啊，那个小女孩呢？胡心舟是不是把她妹妹给弄丢了？

萧燃说：“叔叔，停一下！”这是萧母美容院的司机，平时萧母要睡懒觉，基本都是美容院司机接送萧燃。

“怎么了，萧燃？这里不能停啊，你看后面都是车，到处都是警察，要罚款的，你啥事情啊？忘作业了吗？没事的，你以前不是一直不做作业嘛，老师问你，你就说作业被你家的狗吃了。老师不相信的话，大不了让老师和狗对质。”司机自作聪明的喋喋不休。估计上学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萧燃住了口，转头看着胡心舟跌跌撞撞的背影，心里猜测着这个女孩兵荒马乱的生活。

第一节课铃声响起，语文老师周依云步伐轻盈的走进教室。周老师四十岁左右，身上几乎聚集了中学语文老师所有的优点。典雅，温柔，博学，还有佛系。

比起陈阳老师的只争朝夕，力争上游，周老师就好像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云淡风轻，与世无争。

周老师秀丽的眼眸扫过教室，在那个空位上停留片刻。面容上掠过一缕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