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过去这六年（二）
1
“我想过要离开的。”1527一低头，眼泪就掉了下来，有一颗还砸在了李夏楠倚在桌边的手腕上。
“但是，拳场给我们每个机器人都配了个经纪人。”1527回忆道，“如果我们逃跑了，那些经纪人就要替我们受罚，那里的经纪人，无论是机器人还是人，基本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我的经纪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她的一条手臂和一条腿都是假肢，所以，我说什么都不能离开。”
水温上升到了70度以上，烧水壶逐渐轰鸣了起来。
“不过，我不会有什么大碍的，每次然东清都会在危机关头出来挽救我的性命。”1527温声道，听上去波澜不惊，不疾不徐的。
但李夏楠知道这其中的意味，这意味着，1527在那里的每场拳赛都是被人打到濒死状态，因为这样才能触发然东清的保卫机制。
“可我真的杀了好多……”1527的话说到一半，就感到李夏楠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好心疼你。”李夏楠说着，在1527的脸颊上吻了吻，“不会有人为此怪你的。”
1527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居家服务型机器人了，他无法无视自己心中的偏爱，而且，在这个怀抱里，他是安全的，也是安逸的。
我重新有家了吗？1527只觉得满心的委屈在此刻得到释放，将头埋入了李夏楠的颈窝里。
李夏楠像小时候1527安慰自己一样，抚着1527的后脑勺。
“1527，我很想说，未来就由我来保护，可我……”李夏楠叹道，“我还是没有用，我给不出这样的承诺，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
1527抬起了头，弯弯的眼眶里承着泪花说：“我装上然东清的程序之后，就可以保护大家了，而且我知道在我保护的人里，有像夏楠这样的人，就知足了。”
2
“那么，1527，后来你为什么会从那个对你很好的老太太的家里出来呢？”李夏楠问。
茶水间里的那壶水已经烧开了，1527缓缓将开水注入茶壶，冲泡伯爵茶。
“那个老太太去世了。”他淡淡地说，“去世之后，之前在她家里从未露过面的子女就都冒了出来，幸好，老人去世前就把这种情况和我知会过，她让我在她临终后必须第一时间离开她的家。”
“那老太太没有给你一些什么吗？比如润滑油或者是钱？”
“没有的。”1527摇了摇头说，“她说如果她有现金流到了一个陌生账户，她的子女一定会刨根问底，到时候牵扯到我就不好了，毕竟，我是一个艾琳的遗作，要是让她的子女们发现家里多了一个这样值钱的东西，还不知道会怎么对我呢，所以后面我就听取了她的建议离开了。
“当然，她教了我很多东西，比如戴上隐形眼镜，这样我们在看到生人时，即使亮起了机器人身份标识，也不会被看出来，她也送了我一条印有她的姓名的项圈。”1527扬着嘴角，“我也很感谢她，把我从地下拳场连通我的经纪人一起救了出去。”
“她怎么救的？”
1527正要回答，却听一阵惊天的警报声骤起。
3
北极新民居外的天幕中，金色的裂缝将苍穹一劈为二，那是防护膜被人为破坏的痕迹。
茶水间内，1527的那件标准纳米服的领口向外分离出了一条黑色的纱巾，被1527顺势拿起，并蒙在了眼睛上。
李夏楠见状，惊讶道：“你是……你变成然东清了？”
“是的，我的程序检测到初代机器人已进入北极新民居坐标，触发了变身机制。”蒙着眼的机器人说，“你别怕，替我把这份资料带给指挥部的桥，资料里是向世界范围广播机器人异变病毒的基站。”说着，他向李夏楠递出已化作不规则多边形的优盘程序片段。
虽然，眼前人的模样和1527别无二致，但李夏楠却觉出一些陌生。
“那你……？”李夏楠接过优盘问，“你去哪儿？”
“我去会会来人。”说罢，蒙着眼的机器人便化作纳米机器人信息流汇入北极新民居的信息网络，从李夏楠面前消失了。
4
北极新民居外的苍穹仍笼罩在极夜的幽暗之中。
初代机器人只身前来，北极上空不知何时开始降下粉色的大雪，落英缤纷。
另一边，一个人影步履矫健，一身铠甲，翩翩而来，如废墟中升腾起的明月。
“然东清，你到现在还不承认你输了吗？”初代机器人的声音回荡在新民居无人的夜里，她继续说：“你已经体验过真正的人类社会了，还不认为艾琳的计划是正确的的吗？”
那个人影驻足，沉默半晌，往昔历历在目，但现在回想起来，最难以忘怀的却是她的笑——李夏楠的笑，她小时候吃到棉花糖时的笑，看到自己时的破涕而笑，睡在自己怀里时不知梦到什么了时的笑……
“不，如果艾琳也觉得她的计划是正确的，那我就永远都不会复苏。”那个人影答道，他的音色温润如旧，但音调却是不同于1527的沉稳。
那个有着与艾琳一模一样外貌的初代机器人说：“好，随便你怎么说，但我来这里不是来要你的命的，我是来找JJ的。”
“你来找我？”JJ也已赶到。
“E生代呢？”蒙着眼的然东清问JJ，“他们还不过来？”
JJ一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也很奇怪为什么E生代没有过来，大军压阵。
“那是因为基地的指挥官都知道，这一切是一场怎样的交易。”初代机器人说，“然东清，你现在都想起来了，你应该也知道的。”
“把我的稳定器还给我！”然东清说，“没有稳定器，我就没有办法从后台关掉整个广播站。”
“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啊。”初代机器人叹道，“幸好，我看中的人没有辜负我，胡碧霞按计划取走了你的稳定器。”她一摆手，道，“罢了，我们今天只是来找JJ的，JJ，你还不快点跟我来，我们的事业里不能没有你。”
“我不会跟你走的！”JJ在然东清身边，没有挪步。
“哎哟，JJ，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初代机器人蛊惑道，“你不会还不知道然老师为什么一直留着你，而没有因为你没有通过考试，早早地就在机器人学院把你给销毁的原因吧？”
“你什么意思？”JJ问。
然东清心下一紧。
“你不会真以为你在然东清心里是那个特别的存在吧，JJ？”初代机器人说，“那样的话，你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你不过是我和然东清之间的一个赌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