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笔
我和良子、关谷甚二赶到了三原正雄的家中。相比于三原上锦的奢华，他堂兄倒是对自己的住所没有太多的讲究，恰恰相反，我觉得他住的很简陋，甚至是邋遢。
他这栋乡下房子是日本很普通的一户建，已经靠近市郊。他的房间好像从来没有收拾过，茶几上放着烟灰缸、果皮和被水打湿的报纸，门厅那边堆着脏衣服和臭袜子。他的床上被子上面有着很可疑的污渍，墙上乱七八糟地贴着一些照片。
我真的怀疑他到底是一名企业家，还是一名流浪汉。
墙上的照片引起了我和彦弘的注意。我撕下来一张拿在手里，这是一张微微泛黄的家庭照，照片背景是一个公园的躺椅，一名头发微微泛白的老人，两只手各抓着一名孩子，三个人的脸上都露着那种平淡而真挚的笑容。
我险些没认出三原克岛出来，他比照片里苍老了太多，时间真是毫不留情的杀手。而这两个孩子不用说也知道是三原正雄和三原上锦了。
我翻开背面，上面用潦草的字迹注明了日期。那是二十年前了。
墙上的照片大多类似这种，有合照，有个人照，只是照片上的笑容看上去像是来自于上个世纪，透出跟现实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彦弘指向一张照片，依然是合照，照片里三原上锦和三原正雄已经是二三十岁的青年模样，他们依然在笑，脸上已经有了几丝勉强，三原上锦手插进裤兜，眼神飘向一边，我能看出他的不耐烦。
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比这一张更新的照片。照片背后显示的日期是五年前。
我记起来，三原上锦的公司开始大幅扩张好像也是在五年前开始的，当时媒体对此报道的相当频繁。
对古老往事的发掘似乎并不能帮助我们找到线索，我的眼睛离开了照片墙，想在这迷宫一般的房间里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根据调查显示，三原正雄离开松涛后，曾经在这个房间里停留。我有一种福尔摩斯般的直觉，那支对案情至关重要的笔就在这里。
良子捂着嘴巴，小心翼翼地捡着三原正雄的衣物，希望能在垃圾堆里翻出些什么，我不认为能在里面找到窃听器，而事实也验证了我的猜测，良子颓然地站起了身。
关谷甚二倒是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他坦然地坐在了沙发上，并打开了电视，顿时高亢的女高音充斥着房间。电视里一位我并不熟悉的西班牙女歌手在唱着歌剧，这歌声仿佛能把我送向天堂。
我走向阳台，视野之中是大片的田野，一名开着拖拉机的农民满载着收获慢慢奔向远方。零星的房子错落在田野里。
我转过身，看着房间的一切。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三原正雄回到了这个载满了回忆的家，这个远离了尘世的地方，那么，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他将那支笔放在了哪里？
客厅？书房？卧室？
不，不会在那里。如果是以前，我可能还会这么想，不过看了这些照片后三原正雄的形象已经在我的脑海里丰满了起来，他时刻紧紧抿着的嘴、固执而倔强的眼神在我的认知里也有了别样的意味。
啊，他这样的人，发现了自己弟弟犯罪的证据（可能），他会把这些放到哪里呢？
我穿过客厅，在卧室停留了一会儿，去了书房，去了储藏室，惊讶地发现他还留着一箱很老旧的玩具。
我蹲下来，拿起塑料飞机，发现它的轮子缺了一个。我将它高高举起。
“飞啊——哦~飞啊……飞到人们……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吧……”
我笑了，将玩具收进箱子里，然后把它推到它最初的地方。
“良子！”我大声喊道。
很可惜，女歌手的声音完全盖住了我。该死的关谷，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冲进客厅，将电视关上。对他们吼道：“我找到那支笔了！”
关谷站了起来，高兴地拍着手：“哈哈，我就知道那家伙一定会把笔藏在这里的。笔呢？在哪里？”
我摊开手：“我知道他在哪里？不过，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良子！”我喊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得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知道吗？”
良子走到我面前，神色很紧张。她这幅模样有些可爱，可惜现在不是取笑她的时候，我问她：“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得老老实实地回答啊……我问你，你小时候经常玩什么游戏？”
“我没有！……啊？游戏？我想想哈……跳方格，捉迷藏，丢手绢，还有……”
“等一下，请稍等一下。我再补充一下，你们会不会玩那种藏东西的游戏？”
良子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会的呢。”
我抓住她的肩膀：“那你们，一般会把这些东XZ在哪里？”
良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记得，我小时候经常写信，不是写给别人，是写给长大后的自己……我又不想让父母笑话，我就把信藏了起来。”
真傻啊，这种行为真傻啊……我这么想着，“那你一般会把信藏在哪里呢？”
“藏在了地下室的墙洞里。”
我兴冲冲地跑到了地下室里，结果却让我大失所望，我几乎敲遍了所有的墙砖，也没找到所谓的墙洞。
不过好在关谷和良子终于理解了我的行为，他们也按照我的办法寻找了起来。当我们再次回到客厅时，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思路可能出了一些差错。
我颓然地敲遍了房间所有的墙，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良子看着楼下的院子，院子里高大的香樟树完全挡住了我和关谷的车子。良子笑了起来。
我们在香樟树的身上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树洞，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生锈的铁盒子。
盒子里面有一支笔，以及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孩子站在院子里，脸上身上布满了泥巴，他们的身后，是只比他们高出一点的树苗。
良子笑道：“找到了。”
我也跟着笑道：“是啊，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