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梨花院落溶溶月（8）

“……近来还好吗，我的先生?”

“时至今日，我还是喜欢这么叫你。”

“并且我冒昧地认为，你也依旧愿意我这样称呼你。”

“……云泽哥哥来了?”

我将桌上的信纸倒扣，站起身向门外迎去。

方云泽：“我也是顺路过来看看。”

“听苏叔叔说，你这三年来总是写信的。”

他瞥了一眼我桌上略显狼狈的纸笔，显然都是刚被主人拂开的样子。

方云泽：“可是我这贸然上门扰了你写信的思绪了?”

“哪有的事儿呢。”

我淡淡地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轻飘飘的，欲言又止的微笑变成了我最常见的表情。

“左不过都是写给自己看，说得上什么思绪不思绪的。”

方云泽欲言又止：“……”

“我来猜猜云泽哥哥要问什么吧。”

“何必呢?是要这么问么?”

我瞧着他微微错愕，知道自己是说中了。

“写信的时候不自觉地就会想起从前为事儿来，就觉得该在的人还在。”

“多诱人的错觉，你说是么?”

我莞尔一笑，指了指不远处另一张椅子。

“既然来了，就好好儿聊一阵儿吧。”

“正赶上近些天儿连逢着阴雨，心里也不舒坦。”

方云泽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搬了椅子坐下，几番开口又未发一言。

最终只是十分感慨地叹了口气。

方云泽：“……毓儿，你变了不少。”

……变了不少么?也是，这样的话对着一个许久未见的人总不会出错的。

“是啊，人都是得变的。”

“我从前是个很懒于追根究底的人。”

我沉静地注视着方云泽，开始说自己想说的话。

“以前总觉得，追根究底会很难过的。故而即使有时候直觉告诉我事情不对，我也不愿去深想，更愿意相信它会自己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就是这种不妙的直觉，在我过去的日子里共有过三次，我每次都忽略它们，然后都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第一次，是我爹进了牢狱，我家散了。”

————“要变天了啊，毓儿。————

————“要变天了。”————

“第二次，是我大姐病重离世。”

————“毓儿，再有几天就是元宵，姐姐可能没法儿陪你去看花灯了。”————

————“你往后啊，可别学姐姐这一回，说话不算话了。”————

“第三次，是他不辞而别……或许不能算是不辞而别吧。”

————“小丫头，你这是放我走了?”————

————“如此，我就走了。”————

“你看，就是这样。”

“从那之后，我能追究的都尽力追究，能分担的都尽力分担。”

“然后就迅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了。”

我耸耸肩，语气如蜻蜒点水般轻巧。

方云泽：“当初。”

他只吐了两个字便踌躇起来。

方云泽：“你……与先生的事，到底是怎个始末啊?”

“从打那年元宵，我知道你与先生相好，在那之后的事儿就全然没听说了。”

“去年还是前年，才得知你们早已不了了之。”

“当年的事情啊————”

我把目光移向窗外，悲悯地笑了。

只是这悲悯到底从何来又赋予谁，我自己也未可知。

————————回忆（第一人称）————————

张云雷在奚家留了多久我其实有些记不得，应该是很有些日子了，连元宵他都没回家去。

大抵是我这次吓着了他，他开始越来越细致，甚至寸步不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