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梨花院落溶溶月（7）

我倒退着慢慢地走，看着巷子里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毓儿这些年似乎高些了，也圆润些了。

我本想陪着她，一直到她再也不长高，到她再稍微圆润一些。

到她免不了有些臃肿的时候，到她逐渐枯萎失了颜色的时候。

到她脸上有沟壑，双鬓有斑白的时候。

到这世上没了她也没了我的时候。

……可那一天似乎是不肯来了。

是了，这就是最心痛的地方。

而我的姑娘，她还在等着那一天。

我的毓儿，她不知道我在跟她告别。

所以她不留我。

傻丫头，不要再笑了。

你不留我，我就往远方去了。

你不留我，我就往这乌泱泱的世间去了。

你不留我……我就往没有你的地方去了。

————————回忆结束————————

张云雷：“……这大概，就是全部了。”

“后来，我在列车上忽然想到，这军火的事情，我家本是脱不了干系，毓儿的爹又是顶罪的。”

“这差不多也就算是，苏家叔叔替我们家顶罪了。”

说着，他自嘲似地笑了。

张云雷：“我居然那么晚才意识到这一点，也就是说，还好我走了。”

“不然……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脸来面对她。”

何子笑：“……”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对面的男人，半晌才掂量着堪堪开口。

何子笑：“你哭了，你知道么?”

张云雷：“啊，是么?”

面对这猝不及防的提醒他似有些难为情一般，伸手沾了沾自己的眼眶。

张云雷：“还真是，让你见笑了。”

话毕，院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张云雷：“得了笑笑，我该说的也与你说了。”

“从此以后，好好儿把心思放在你自己那儿吧。”

何子笑：“……知道了。”她话里虽有几分不甘，但到底还是不强求了。

何子笑：“你若是早与我说这些，我早也就收了心思了。”

“从今往后，我只拿你当哥哥便是。”

张云雷：“你今年十四，别说拿我当哥哥，拿我当叔叔都成了。”

他说着故作洒脱地扬了扬手。

何子笑眼尖的说道：“诶!”

“叔叔，你袖子破了!”

张云雷：“你这个小丫头，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叫叔叔。”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一瞧，自己的袖口果真不知什么时候被刮破了，竟然一直没发现。

张云雷若有所思：“……”

“笑笑，会缝衣服吗?”

何子笑：“会会会!”她情绪十分明显地高涨了起来。

“我缝得可利整儿了，我还会缝扣子，绣好多种花儿……”

张云雷：“……？”

“好了好了……”他不得已打断眼前越说越来劲儿的少女。

张云雷：“不需要那种。”他怔怔地盯着破开的袖子，眸光落寞，而又温柔。

张云雷：“我要针脚粗笨，线头参差不齐。”

说到这儿，他嘴角噙了一抹笑。

“最好，像个爬虫爬的。”

何子笑诧异道：“……啊?”

“好生奇怪的要求，缝得像爬虫……得是怎个样子啊?”

“我可真是越发的不明白你了。”

张云雷似笑非笑的说道：“不明白啊?”

“不明白……”

“那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