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梨花院落溶溶月（4）

张云雷：“那……可那与咱家没有关系，不过是被蒙骗的，解释清了不就成了么?”

我迫切地望着父亲。见他握拳，我也下意识跟着握拳。

指尖一片冰凉。

张父：“这不是小事。合同上清清楚楚有我的名字，我说一说，就能洗脱了么?”

张云雷：“那……怎么办。”我似乎预见到了未来朝着另一个方向不可抗地飞驰而去，尽头一片黑暗。

张父：“走。”

他将一张车票按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就是这个按的动作让我错觉，他快要碎了。

张父：“趁着苏家家主还没出来，趁着他们还没开始追查商户，走。”

张云雷：“……”

我拿起那张薄薄的劣质的纸片，看了看上面的日期，就在今晚。

你可真行啊。我无意识地捏紧了它，我恨它，此时此刻，痛彻心扉地，于事无补地，恨它。

张云雷：“……父亲，我忽然想起我有件衣服落在奚家了，我能不能。”我艰难抑住了喉头哽咽，“回去一趟。”

张父：“不差那一件了，快些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吧。”

张云雷：“那是我最喜欢的衣服。我别的都可以不带。”

我直视着父亲的眼睛，执拗地又重复了一遍。

张云雷：“那一件是我最喜欢的衣服。”

张父：“……”

父亲盯了我很久，眼里的神色转了几转。就在我迎不住那目光几乎要跌坐在地上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张父：“去吧。”他顿了顿，“既然去了，那该打招呼的，该告别的，都好好儿做过了再回来。”

张云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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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然这么轻易地接受这个决定了。我是在走在去奚家的路上时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的。

来往的路人都飞快地在我眼前掠过，于是我知道自己走得太慢了。我应该要快走，要跑，要快点回来，我晚上还要赶车。

可是————我真的跑不动了，我现在连抬头都要费全部的力气。

我并没有衣服落在奚家，我回去的时候要怎么说呢?

我该怎么告诉奚家的兄妹，以后他俩的功课我可教不起了。

……我该怎么跟毓儿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心好痛。可现在还不是最心痛的时候，我知道。

毓儿在奚家一进门的大院儿里，脸上带着明显的欣喜。自她大姐走后，再也没见她这样儿高兴过了。

张云雷：“傻丫头，你怎高兴成这样儿了?”

我听见这个声音是从我自己的胸腔里传出来的，空荡荡，枯败的。

然后她便扭过头来了，见到来人是我的时候，双眼更加明显地亮了。

毓贞：“这才小半天儿工夫，你怎又回来了?”

“回来也好，我可跟你说，我爹要回来了!”

两片雀跃的粉红色从单薄的脸颊皮肤下透出来，一双眼睛里笼着湖上的烟波。她看上去更晶莹了，晶莹得像一碰就要化成泡沫随风散了。

张云雷：“是呢，我回来也就是要跟你说这事儿，我也刚听说了。”

毓贞：“啊？”

“就为这啊?什么时候说不行，傻不傻啊你，何苦多跑这一趟？”

张云雷：“小骗子。嘴里说不要我多跑，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