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喂药
榕姨娘:“毓儿的药,我放下了。”
“先生若不介意,今儿就在我这屋吧,我去老爷那边儿了。”
张云雷:“啊?这,这不是冒犯了?”
榕姨娘:“说什么冒犯,原实在不应该让先生在这屋儿,束手束脚的,可眼见着毓儿现在离不了人,也轻易移动不得,只能委屈先生先在这儿了。”
张云雷:“不不,那就麻烦太太去别处了。”
“这药我等会儿想法子叫毓儿喝了,你们放心。”
“毓儿,这药要放凉了。”
“我以前也喝过汤药,凉的更苦。”
“咱趁着热赶紧喝了,昂。”
“听话。”
“……”
我怔怔地盯着那散着中药苦味的白瓷碗,又定定地看着他。
目光中总算有了些神采,但我自己并没意识到这一点。
张云雷:“别瞧我啊,这会子跟我撒娇也没用,得吃药。”
“怕苦是不是?”
“那我先给你尝尝。”他说着端过碗来抿了一口,“还成,不是特别苦。”
“真的不苦,我不诓你。”
我瞧着他像个小孩儿般卖力的样子,终于开口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
“……骗人。”
张云雷:“什么。”
张云雷笑道:“说什么,说我骗人?”
可他的表情明显地告诉了我,无论我说的是什么都不重要。
“……苦。”
张云雷:“苦啊?”
“行,糊弄不了你。我承认,是苦的。”
“苦也得吃啊。咱这样儿,少喝点儿。我一口你一口,行不行?”
“……”
“……不。”
“你没病。“
张云雷:“这是哪儿的话。”
“我们毓儿也没病,只不过这几天把身子熬弱了。”
“来,我先喝。”说着便端着碗又抿了一口。
“来,到你了。”
“……我没瞧见。”
张云雷:“啊?没瞧见?”
“我这么大个人在你眼前……成,我再喝一口,你瞧好了。”
再抿一口。
张云雷:“这回瞧清楚没有?”
“……”我摇头。
张云雷:“好啊你,要赖是不是?等会儿这一碗全叫我喝了。”
“你喝”说着把碗往我面前一推。
我如临大敌地盯着那碗,往里缩了缩下巴,嘴紧抿着。
张云雷:“你自己不喝,仔细我灌你。”
话是这么说着,语气里柔得像一汪水似的。
张云雷:“我真灌你。”
“……我不怕你。”
我委屈巴巴地与他对峙着。
一秒,两秒,三秒。
“……我拗不过你。”
“这样,我再喝点儿,成吗?”
我忙不迭地点头,能糊弄他多喝一点是一点。
眼见着他端了碗一仰头喉结一动,心下便放宽松了不少。
应该没剩多少了。
正这么想着,后脑勺忽然被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股浓烈的中药气就熏得我皱起了眉头。
睁开眼,只能看见两帘微微颤动的捷毛和细致的肌肤纹理。
下一秒苦涩的药气就在口腔内弥漫开了,我本能地向后仰,可后面的手扣得越发地紧。
直等到这苦涩而缱绻的气息铺天盖地,我才终于又闭上了眼,滚热的汤药顺着喉咙落进身体里,麻木的泪腺忽然酸胀了起来。
直等到最后一滴汤药也渡到我嘴里,那手上的力道才骤然松了。
张云雷:“……”
“还是哭出来的好。”
“你今天下午那样儿可真真吓坏了我了。”
他边说着,边小心翼翼地拿大鱼际揩着我脸上的泪水。
张云雷:“你以后可别再这样儿了,我害怕。”
“我今天刚见着你的时候,我都不敢碰你。你就跟那放久了的纸一样,一碰就要碎。”
“这一下午,要是把你换了旁人,估计我早就垮了。”
“听了没。”
我不答他的话,也看不清他的脸。
已经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像是忽然开了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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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像是忽然开了闸一般。
张云雷:“……唉。”他长叹一声,伸手将我按进怀里,一下一下地顺着我的后背。
张云雷:“我知道这么说没什么力气,可是活着的人终归是要活的,是么?”
“一个人若是还在的时候,你可以只用五分的气力记得她,因为她总还会再来你眼前的。可她哪天若是不在了,你便得用十分的气力去记着她了。”
“虽然一时半刻你觉着,越记得她越难过,可时间久了再想起来,你记着她就好像见着她了一样。”
“真的,毓儿。”
“你太干净了,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
“你太鲜明,也太激烈,对所有人的心思都是百分之一百的。”
“可你不能这样。我们所有的喜怒哀怨,贪嗔痴念,都得在生老病死之间取个平衡。”
“活着的人总归是要活着的。总归是要想办法,挽救那些让人肝肠寸断的事情在生活中的影响,不能由着它就那么去了。”
“我现在说这些你可能不明了,可我们毓儿这么聪明,早晚会懂得的。”
“你从前与我说这些,我可能真的不懂。”
我搂着他的脊背,用最大的力气。
“可我这会儿已经懂了。”
“你可还记着,我从前跟你说过,还是慢慢长大的好,不愿一夜之间把自己变成围墙。”
“记着。”
感觉到他在点头,我扯着嘴角惨谈地笑了。
“可我现在,已经是那堵围墙了。”
“或许曾经,我想是的时候,我便是。不想是了,就躲到里面去。”
“可现在,我必须是了。”
“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真的。”
“只是今天见你来了,太高兴了。”
张云雷:“……”
“如此,那我明白了。”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直到你身子养好了,我哪儿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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