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落选

白雾正准备离开市场部，恰巧夔青青和驰明瑞两人开完会，从前台那边回来了。

白雾便在夹道里等夔青青。

驰夔两人面色都不轻松，走近市场部后，驰明瑞叫白雾回国际部，说有事宣布，白雾早猜到是宣布参展人员名单的事，自己名列其中并无悬念，因此说：“我和夔经理说点事，说完马上回去。”

驰明瑞道：“那你快点，回来先去我那。”

驰明瑞去后，夔青青邀请白雾进办公室说话。到办公室后，夔青青往经理椅子上一坐，笑道：“雾姐，你是不是去科隆去腻了，都不怎么关心科隆参展的事啊？”

夔青青比白雾小两岁，来公司才六个多月，也是从大广告公司空降来的，长得虽不及白雾美貌，但很亲切耐看，气质上绝不输于白雾，能力很强，说起话来直来直去，白雾很喜欢。

白雾笑道：“倒不是腻，主要是累。坐长途飞机、布置展会还在其次，主要是倒时差让人奔溃。去美国时差十二个小时还好，黑白正好颠倒，生物钟适应得快，德国和中国相差七个小时，就很难熬。德国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正好是中国晚上十点十一点，这个时间我一般都睡觉了。所以在德国参展，一到下午我这脑袋就自动开启休眠模式了，站着都能睡着。可那时候还有客户在，想睡又不能睡，搞得我的头就像开裂一样，难受得要死。”

“我体会不到，哈哈哈。”夔青青笑道：“吃的住的应该也不习惯吧？”

白雾道：“住的酒店一般还行，不过因为时差问题，睡到两三点就醒了，再睡也是半睡半醒，很难熟睡。吃的早餐一般都是酒店的自助餐，跟德国本地人吃的是一样的，牛奶咖啡，面包香肠，味道还可以。中餐是展会公司送到展位上的中式快餐，晚饭是随团去中餐馆吃饭，说是中餐馆，我反而吃不习惯，味道挺怪的。”

“那这么说，今年你去不成德国，反而是好事？”夔青青接话道，脸上虽然带着笑，语气却很沉重。

白雾听了这句话，顿时一愣，嘴角颤了两下道：“你是说，今年的参展名单里没有我？”

夔青青道：“这个消息本来应该让弛经理跟你说的，我是怕你太震惊，所以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说实话，当时老板说不让你去的时候，我也挺意外的。”

白雾道：“你说，是老板亲口说不让我去的？”

“怎么可能，老板怎么可能亲口表态。”夔青青道：“老板的意思是，展会每年一次，机会难得，展会上客户虽然多，但是大客户每年就那么几个，资源有限，所以应该让国际部同事雨露均沾，免得打击新同事的积极性。弛经理一听老板说出这种话，自然就明白了老板的意思。”

白雾道：“我虽然每年都去科隆参展，但是近两三年展会上得来的客户名片，都分给了Lexie和Selin她们了，Iris也分了几个，这些事老板都是知道的。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夔青青道：“我来公司才六个多月，弛经理也才九个多月，对之前的事不是很清楚，不过你一个人的业绩比你们部门其他人的业绩加起来还多几倍，别人难免会想，你这些业绩都是靠垄断客户资源得来的。别说别人，就连我也会有类似的疑惑。”

“哦。”白雾又想起梅暗香说过的那句话，这时又听到夔青青说起，令她不得不反思起自己，沉默了一会，道：“青青，你跟我说了实话，那我也和你交个底。我手上的客户的确大部分是前几年沉淀下来的大客户，这几年销售额暴涨，靠的也是这些客户，但是要说我的销售额比别人大，靠的是垄断资源，我是不同意的。”

“当然也要靠能力。”夔青青道：“没有能力，资源在手里就是浪费。”

白雾笑道：“要论开发客户的能力，我敢说目前国际部还没有人能超过我，不过这话我只和你说，你别外传。咱们这个行业，挖掘订单除了能力，还要一点很重要，那就是耐心。你知道吗？目前我开发出来的客户里边，周期最长的是五年。我刚进公司那一年在广交会上认识一个客户叫Quanda，直到前年才成交。我现在手上还有几个客户，也是第一年认识的，现在还没下单。Lexie和Selin手里的大客户不比我少，再坚持几年，把手上的客户都开发出来，她们俩的销售额肯定会追上我。”

夔青青笑道：“原来你的业绩也是熬出来的，我还以为你有三寸不烂之舌，跟客户一顿忽悠，客户就把订单下给你了呢。你今天一席话，可把你在我心目中的超女形象拉下神坛了，哈哈。”

白雾笑道：“你们这班外行，总以为做销售一定要口才好，简直是虾扯蛋！你看我们部门，Iris口才最好，但她的销售额排倒数第二，Lexie的口才最差，业绩却是她们四个人里面最好的。英语有句谚语，叫Actions speak louder than words，行胜于言，跟客户说半天，不如给客户做一件实实在在的事。”

“行行行，白老师，我不是你们国际部的，也不做销售，你这课留着讲给Lexie和Selin她们听吧。”说到这儿，夔青青想起一件事：“照我说，这么多人误解你，也没解释的必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等过个几年，Lexie和Selin发展起来了，那些闲言碎语就不攻自破了。”

白雾道：“夔大经理，你想得倒挺远。准针的员工平均‘寿命’只有十一个月，等Lexie和Selin成长起来，经理都不知道换了几茬了。这些临时工说什么，我用得着跟他们解释吗？”

“好呀，原来我在你眼里是临时工！”夔青青嗔道：“那你和我说这么多，岂不是浪费口水？”

“你不一样嘛，我感觉你跟其他人不一样。”白雾道：“你在准针不是在养老混日子，你好像对准针蛮有感情的。”

夔青青道：“那当然啦！我们做市场营销的，每天的工作就是向外界宣传企业的美好，我要是不爱它，怎么能发现它的美它的好，怎么能写的出动人的文案呢？”

“也是。”白雾道：“我们销售其实也差不多。”

夔青青“嗯”了一声，没再多说，等了一小会，又问：“雾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白雾道：“是啊，差点把正事忘了，我是想问你借一台HT1，你手上有多余的吗？”

夔青青道：“有是有，不过是我跟华总借来拍照用的，现在照片拍完了，我还没去还。现在众筹不是还没弄完吗，我怕许经理突发奇想，需要加拍图片，所以先放在我这。你要是急用，那我就先还给华总，你自己再走流程，从他手里再借出来吧。”

白雾道：“我这个可是要寄给客户的，寄出去就回不来了。你就这么给我，到时候再用，找不到机器可不能怪我哦。”

夔青青从柜子里拿出产品递给白雾道：“你先用吧，我要用的时候再想办法。机器你先拿着，你反正要去五楼走流程，就顺便帮我把借条从华总那拿出来，帮我撕了吧。”

白雾笑道：“你就不怕我把机器直接寄给客户，把帐算在你头上？”

夔青青笑道：“不怕啊，你要是这么做，我也怪不到你头上，最多怪我自己识人不明。”

白雾哈哈一笑，朝夔青青抛个媚眼，拿了产品就准备走。

夔青青道：“哎，雾姐，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最后你们部门到底谁去德国吗？”

白雾当然好奇，只不过因为驰明瑞即将宣布结果，她迟早会知道，因此没打算问夔青青，免得驰明瑞怪夔青青多管闲事。既然夔青青自己提起，白雾也就没了顾忌，道：“谁啊？”

“你猜。”夔青青神秘兮兮地说。

“应该是弛经理和Selin、Iris吧。”白雾道：“他们三个都没去过德国。”

夔青青道：“猜对了一个。”

白雾听了这句话，一时不敢置信，猜对了一个，那肯定是部门经理驰明瑞了，那么另外两个名额自然是Lexie和Beth，白雾重新坐了下来，再次确认道：“公司安排Lexie和Beth去参展？”

“意外吧？”夔青青显然早料到白雾会有此反应。

白雾道：“怎么可能！Beth怎么可能有资格去参展？你们选人的标准是什么？”

夔青青道：“我也觉得奇怪，Beth虽然人挺好的，但她业绩好像不太行，能力感觉也不是很突出，不知道弛经理为什么会推荐她。而且你知道吗？老板要弛经理推荐两个人，其中一个换来换去，就只有Beth稳坐泰山，老板和弛经理都没想过要换她。”

“呵！”白雾气笑了，道：“Beth的业绩何止是不太行，她的业绩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Bullshit！她来公司两年多了，加起来的销售额还不到五十万人民币！Selin比她晚来三个月，还做了我一年的助理，去年业绩都有一百多万了，Iris来得比较久，业绩虽然不怎么样，但每年都在进步，去年也做了两三百万，就只有她一个，业绩垫底，还不思进取，又懒又滑，简直无可救药！”

夔青青道：“不会吧，这种人怎么会同时得到弛经理和老板的认可的？”

白雾道：“实话跟你说，Beth一点屁能力都没有，她去参展，别说逮大鱼，就是小鱼游进她嘴里，她也不带吞的。她之所以受宠，靠的完全是给弛经理做眼线，敲边鼓。要不是弛经理经常把网站上和阿里巴巴上的询盘转给她，她一个客户也开发不出来！她之所以能搞定老板，我估计跟你们市场部鼓动的策略有关。”

夔青青探过身子，道：“我们什么策略？我怎么不知道？”

“是你们市场部前几任经理说的，他们鼓动老板，要销售部大力发展准针自有品牌，让我们在全球范围内寻找代理商，在他们国家代理Accuridle品牌的测距仪。老板看到Bosch和Leica品牌做得那么大，满世界都是他们的测距仪，就全盘接受了市场部的提议。”白雾道：“可是呢，发展自有品牌是个长期的过程，找大客户，人家要求贴牌，找小客户，他们经常连MOQ都达不到，而且订单小，耗费的精力却不少，业务员时间有限，又有业绩压力，所以搞了两三个月就没人搞了。”

“嗯……”夔青青听得很入迷。

白雾又道：“因为这个，老板对国际部前一任经理很不满意。目前国际部就只有Beth在做这件事，估计弛经理就是拿这件事说服老板，让她去参展的。”

夔青青道：“要我说，企业做大了，谁不想做自己的品牌，不说华为，福耀，方太这种大品牌，就是我们这个行业的，也有很多工厂在尝试做自有品牌，比如ZEK就有Dext品牌，镁钛科技有Leve Zuma品牌等等，老板想推广Accuridle，倒不是不能理解。”

白雾道：“当然能理解，中国工厂不可能永远给国外的品牌做贴牌，发展自有品牌是势在必行的。但是要发展一个品牌，而且是一个全球性的品牌，哪有那么容易，不砸重金怎么出成效？单靠找几个小代理商，一年也卖不到500台，小打小闹能成什么气候。而且我提醒你，刚才你说的两个品牌，Dext和Leve Zuma，都是国外的老品牌，是ZEK和镁钛花几千万美金买回来的。连ZEK和镁钛那么大的巨鳄都不敢硬推一个陌生品牌，何况准针这样的小虾米？”

夔青青道：“我知道Dext和Leve Zuma是国外的老品牌，这种品牌处于破产边缘，被国内的大企业买了过来，ZEK和镁钛正在花大力气重新激活这些洋品牌。国内的品牌强推到国外的也有，比如Weger就是天星贸易的自有品牌，目前在国外没有溅起什么水花，要走的路还很长。准针早做准备，也不是坏事。”

白雾道：“这么说，你是赞同Beth去参展的？”

夔青青道：“我没这么说。之前我对Beth不太了解，觉得经理和老板都同意她去，她应该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原来她得宠，完全是靠投领导所好，这种人我是不太看得起的。但是老板已经定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白雾起身道：“她去就是浪费公司资源，玷污公司形象，说什么我都不能让她去！”

夔青青道：“你想干什么？”

白雾道：“我这就去找驰明瑞！叫他换人！”

夔青青道：“你这么气冲冲地去兴师问罪，太霸道了，你让弛经理怎么应对呢？而且让别人看见，别人还以为你是为自己争名额，才发这么大脾气。你说你一个气质大美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掌拍桌的，多影响形象啊！”

“你说得对。”白雾整了整衣冠，一秒把心头怒火扑灭，重拾理智道：“对他们发脾气，反而显得我气急败坏，有理也变成没理了。我去和弛经理好好说说，只要他还有一分公德心，就应该知道，派Beth去旅游，还不如派Lexie一个人去。”

夔青青道：“你这是何必呢？得罪领导，弄不好职场前途都要弄丢，就为了给公司省几万块钱，老板都不在乎，你何必强出头？！”

白雾道：“就像你说的，因为我爱公司，所以我不允许这种不美好的事情发生。”

夔青青听了，顿时呆住，见白雾往外走，连忙起立，亲自给白雾拉开房门，微微躬身朝白雾一偏头，目送白雾往驰明瑞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