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贝丝
白雾来到驰明瑞的办公室门口，看到Lexie等人都看着她，她没做反应，转过头深呼吸两口气，敲响了办公室的玻璃门。
“进来。”驰明瑞道。
白雾推开门，轻轻地走了进去，正想开门见山地讨论Beth的事，驰明瑞却打断了她。
“你在市场部干嘛呢，呆了那么久？”驰明瑞道。
“没干嘛，只是找她借个HT1样机，准备给ZEK寄过去。”白雾道：“另外，我听夔经理说，科隆展的名单已经定了？”
“定了。”驰明瑞抬头道：“夔经理没跟你说谁去参展吗？”
白雾为了不牵连夔青青，有意隐瞒道：“没有，我问她了，她不肯说。”
“你先坐。”驰明瑞指着对面的访客椅道：“夔经理看起来单纯，其实也不简单啊。她和你关系不错，有些话应该先跟你打个招呼的。”
白雾道：“她说还是你说，结果都一样，你是我领导，这种事本来就应该你说更合适。你也不用想太多，直接说就是了，我又不是刚毕业的小女生，听到什么坏消息，难道还会哭鼻子不成？”
驰明瑞听白雾的口气，像是已经知道自己去不成科隆了，因此说道：“白雾，是这样，公司今年给科隆展增加了一个名额，可以去三个人，公司让我推荐。我推荐的是你和Iris，还有Beth。你是老资历，展会一定要你坐镇的，Iris和Beth都没去过科隆，所以我想派她们俩去体验一下。”
白雾听说驰明瑞推荐了她，倒是有些意外，又听说他没有推荐自己，更有些意外，道：“你不想去德国玩玩？”
驰明瑞道：“去当然想去，只不过你也知道，我在行的是内部管理，对客户开发没有你们专业，这次去参展是以开发客户为主，我去的性价比没有你们高。而且我估计德国跟日本也差不多，我在日本呆了几年，对国外的好奇心没有Iris她们那么重，去不去都无所谓。”
这番话又出乎白雾意料之外，白雾没想到驰明瑞倒是有自知之明，但有一点她不明白，故问道：“说到性价比，你认为Iris和Beth的组合比Lexie和Selin的性价比高？”
驰明瑞道：“推荐你代替我，是出于性价比考虑。但是另外两个名额，是出于其他原因。”
白雾往椅背上一靠，没接话。
驰明瑞道：“开会之前我也犹豫了好久，另外两个人该怎么推荐，才能让大家接受。我刚开始想推荐Lexie，她能力不弱，办事也干练，不过再一想，她以前去过科隆，手上客户质量很高，而且她不像你有分享精神，她一拿到客户名片就会占为己有，再让她去，有点不公平。后来我又想到Selin，Selin没去过科隆，客户群质量也不是特别高，应该适合去，可是她能力一般，相对来说客户成交率远不及Iris。Iris能力可以，又没出过远门，长相好，性格也好，代表公司参展很合适。”
“那么Beth呢？”白雾对其他人去参展没意见，唯独看不惯Beth，听驰明瑞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便问道。
驰明瑞道：“对Beth的考虑我不说你也知道。”
白雾心里说，你考虑的是假公济私吧，我倒想看看你究竟如何圆谎，便说：“我不知道！”
驰明瑞道：“Beth是咱们部门唯一一个只做Accuridle自有品牌的业务员，这个你知道吧？我说她是国际部的一面旗帜不为过吧？”
白雾道：“做自有品牌的业务员可不只她一个，Iris也卖Accuridle，卖的甚至比Beth还多，最终的名单里为什么没有她？比能力，比性格，比责任心，Iris哪一点不比Beth强？”
驰明瑞早料到白雾会这么问，慢条斯理地答道：“白雾，你先不要激动，我这就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在准针七年零八个月了，对老板的了解远比我透彻。老板的风格你也知道，他认定的事，别人很少说得动。现在老板一心就想做自有品牌，他也知道很难，但是再难也要有人去做。我是老板的下属，公司定的策略，不管合不合理，我都要去执行。Beth就是这么一个排头兵，你说她能力不行，业绩不行，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让老板看到，我们的团队在执行公司的策略。”
白雾道：“照你这么说，你派Beth去参展，完全是把她当挡箭牌，给你挡老板的子弹的？”
驰明瑞道：“话不能这么说。我更愿意把这次参展的机会当成给Beth的福利。Beth做Accuridle，本来就很难，她一年赚的提成还不到你一个订单的零头，每个月就靠几千块钱基本工资过日子，她和我差不多大，家里还有两个小孩要养，她也不容易。我之所以说她是一面旗帜，是因为我希望以她为标杆，把公司资源往自有品牌的方向倾斜，引导你们几个多开发代理商。这次展会只是开始，往后我还计划调整提成方案，提高自有品牌订单的提成点，让做自有品牌的业务员有利可图。这样你们这些高手才有动力给自有品牌添砖加瓦。”
白雾听了这番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想了想才道：“弛经理，我认为你这是在混淆概念！你要是需要一个人给你做Accuridle自有品牌，给你撑门面，给你稳住乌纱帽，我可以理解。部门里正好也有人愿意配合你，你给她发福利，我也没意见。但是，你把参展的机会当成福利，我认为不妥！你想感谢Beth，你给她申请旅游机会，申请奖金奖状，那都没问题，但是借参展的机会去旅游，那不行！”
驰明瑞气得声吞气噎，坐在椅子里指着白雾，半天说不出话。
白雾又道：“展会是什么？我们去参展有三个重要的目的，一是结识新客户，二是会见老客户，三是推动项目。请问Beth去科隆，能完成哪一项任务？新客户来展位，Beth英语都说不流利，产品也不熟悉，跟客户一接触，客户能留下好印象吗？说不定把准针公司都看轻了。”
驰明瑞想反驳，却插不上话。
白雾发连珠炮似的说：“第二点，Beth有老客户去科隆吗？她能在展位上给老客户推介新产品，或者请他们下新订单吗？我看不见得。第三，Beth有和客户在谈的项目，必须要在展会上敲定细节的吗？据我所知，没有！那么请问，她去参展的作用是什么？如果仅仅是嘉奖她为自有品牌做的贡献，单独嘉奖更好，为何要占用一个名额呢？这个展会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Selin和Iris不管谁去，不都比Beth强？”
白雾这番话可谓咄咄逼人，驰明瑞虽然脸被气成了猪肝色，竟没有发怒，道：“依你对肖总的了解，我去申请奖励，他会同意吗？”
“那我不管。”白雾道：“我只知道，你让Beth去参展，不合道理。”
驰明瑞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强行压着怒气，将双手按在桌上，道：“白雾，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不喜欢Beth，不喜欢我，对吗？”
白雾道：“我可没这么说。”
驰明瑞道：“我知道，你是准针的老员工，对公司有感情，看到对公司不利的事就要指出来，这没关系，这是应该的。但是，你不要以为，公司里就只有你想着公司利益，别人都是蛀虫，那你就错了。你想想我为什么推荐Beth去德国？Beth能力是弱，野心也小，但是她听话啊。没有她撑门面，我的位置就坐不稳。我的位置坐不稳，我在中联重科学来的管理经验就没法在准针实践。我的经验没法实践，对我个人来说固然憋屈，对公司来说，花这么多钱请我来，何尝不是浪费？”
白雾看驰明瑞面红耳赤的表情，听他慷概激昂的辩白，估计这番话应是发自肺腑，便道：“我没说这家公司就我一个人为它考虑，你对公司也有感情，我看出来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反对Beth去参展。只要你同意换人，我立马出去，不再烦你。”
驰明瑞看白雾的模样，今天是不把Beth拖下马，是不会罢休的了，因此说：“白雾，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弯弯绕的人，和我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把Beth换成你自己。但是我还是跟你提一句，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次展会我不去了，让你去，你带队，但是Beth的名额仍然保留，你觉得怎么样？”
白雾听了这个提议，表示驰明瑞为了Beth宁愿放弃自己的出国机会，不禁对驰明瑞刮目相看。
这个提议对白雾也颇具诱惑力，按之前的设想，白雾本就打算去科隆会见欧文，推动一下Jet项目，听到自己去不了科隆的消息后，她略微失望，但想到上次与欧文通电话已有进展，去不去倒是影响不大，这时听说又有机会去，趁机与欧文面谈，效果自然更好，因此有些动心。
可她回头一想，要是同意驰明瑞的提议，那不就显得她剑拔弩张一番努力，其实是为自己争利益吗？而且Beth仍然去参展，不是与自己起初的诉求背道而驰了吗？再者，自己带队去参展，不是压了驰明瑞一头吗？驰明瑞作为经理，他的面子往哪搁呢？
想到此，白雾道：“我不同意！”
驰明瑞把笔不停地在桌上按来按去，发出连续不断的咔嚓声，道：“白雾，按道理这件事并不需要你同意，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请你来商量，你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到底想怎么样呢？”
“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只要Beth不去科隆，其他的都好说。”白雾道。
话说到这，就进了死胡同，两人都沉默了，空气中仿佛充满了一氧化碳，点根火柴都能炸翻天。
漫长的寂静过后，白雾道：“我想到个主意，既然你说单独给Beth申请奖金老板不会同意，那我们就换个方式，给Beth弄点好处。”
驰明瑞一听，放下脸来，兴味盎然地说：“只要符合公司规定，变通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你有什么主意？”
白雾道：“我把我名下的一个客户转给Beth，只要她顺着我的思路开发，就能在近期成交。只要成交，一年怎么也能让她多赚五六千块。”
驰明瑞犹犹豫豫地说：“这个办法是好办法，只是你的客户都是难啃的骨头，Beth搞得定吗？”
白雾一听这话就来气，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把客户转给她，是想教她开发客户的方法，她总不能永远坐在那等着，等你把饭嚼碎了喂她嘴里吧？！我就看不惯她那副混吃等死的尊容，她但凡有丁点长处，我也不至于这么反对她！”
“行了，人各有志。”驰明瑞早看出来白雾不是坏人，这么为难Beth是事出有因，又见白雾把五六十万的订单白白送给Beth，足可见白雾的为人了，故笑道：“你总不能用你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她要不是不上进，还帮不上我的忙呢！”
两人争论至此，Beth的事算是有了结论。
驰明瑞随即又问：“Beth不去了，你确定换成Iris去吗？Selin不是你的门徒吗，怎么不推荐她？”
“什么门徒！都是同事！”白雾道：“Selin现在还没成长起来，Iris虽然野心和专业性还差一点，但她胜在亲和力强，在展会上负责前期接待是最好不过的。一旦客户问起艰深的难题，有Lexie兜着，也出不了大事。”
驰明瑞道：“那就这么定了。换人的事我还需要和老板说一声，也要和市场部打声招呼，她们好提前安排签证的事。下午我再宣布最终的名单吧。”
白雾说了一声“好”，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