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秘密
“玉塘风！你是鬼啊！走路都没声音的！”白雾喊道，抓起笔就朝玉塘风身上扔。
玉塘风双手抱胸，连忙后退，道：“我走路很大声好不好，是你走火入魔，没有听到！”
“你刚才说什么？”白雾被吓懵了，完全没听清玉塘风在她背后说的话，转过椅子坐下后，面朝玉塘风问道。
“我说，你那么认真给邮件排版，是不是在践行你说的‘Share Comfort’技巧？”
“知道还问！”
“我之前还以为你说的Share Comfort是指拍马屁呢。”玉塘风道：“我听说，做业务，拍马屁的功夫是所有销售技巧里面最高深最有效的，想想也是，还有什么比拍马屁更能让客户舒服的？”
“放屁！”白雾脱口而出道，忽然觉得不妥，忙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拍马屁只要拍得真诚，的确可以用作沟通中的润滑剂。但是……”
玉塘风听见白雾骂脏话，不但不以为奇，反而觉得可爱，笑道：“但是什么？”
“但是我说的Comfort，远不止取悦客户这么简单，大致还包括各种危机处理的方法，比如拒绝的艺术，反对的艺术，进取和退让的艺术，解决分歧和争端的艺术等等，这些会引起客户不适感的时候，是最需要Share Comfort这个技巧的时候。”
“这种情况不就等于撞枪口上了，”玉塘风道：“除了割肉放血，还能怎么办？”
白雾瞪一眼玉塘风道：“什么情况都让公司割肉放血，那还要我们干什么？这种情况一旦发生，我们首先要想尽办法稳住客户的情绪，别一上来就跟客户争吵。然后，我们要给出Solution，并且充分说明理由，尽可能地站在客户的角度帮他们分析，目前的不利情况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哪些机遇，以及我们为他们提供的备选或者赔偿措施。总之一句话，无论客户如何生气，我们都要让他高高兴兴地接受我们的条件。”
“你发给欧文的邮件应该算是活生生的例子吧？”玉塘风道：“好难啊！一般人不一定搞得定。”
“这就难了？还有更难的我还没说呢。”白雾道：“刚才说的，是与客户深入接洽之后才会发生的特例，更难的是前期接洽，怎么跟他们相处的艺术。说简单点，和客户相处只有两个字——融洽，这就包括你既不能给客户造成压力，也不能让客户轻视你，要让客户知道，你们的关系是平等互惠的。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它体现在你的一言一行之中。”
玉塘风道：“可是我看你最近在跟的两个项目，Clock和Jet里面，和你打交道的那几个人，什么渡寒澶，什么宣自珍，什么欧文，我就感觉没有一个跟咱们是平等互惠的关系，一直都是他们高高在上，我们在卑躬……不是，我们在委曲求全。”
白雾道：“是吗？我问你，我求他们了吗？我所做的只是用我的Offer吸引他们，用我的态度打动他们，用我的专业技能感化他们。任何一个销售，去求客户，都是没有用的。你还没有做过销售，看不到内里的门道，你看到的是我们在被客户‘折磨’，看不到客户所受的‘煎熬’，殊不知这个过程是相互的，也是订单成交的必经之路。”
玉塘风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就是不忍心看你被他们‘折磨’。”
白雾听了这句话，突然像中了魔咒一样，大声说道：“我们是销售，不是千金小姐公子爷，你要是受不了，大可以辞职！”
玉塘风浑身一震，忙道：“不是，我不是说我受不了……”
“够了！”白雾一声断喝。
正在这时，白雾的手机“嘀”的一响，白雾抢过手机一看，是驰明瑞的微信。
白雾知道，微信内容肯定是W6成本核算方面的结果，因此无心再与玉塘风争执，转过椅子，将玉塘风晾在一边，自顾自地打开手机看消息。
微信内容是一张截图，显示的是衡平发给驰明瑞的邮件，大意是说，W6数量提升到一万台，包装换成吸塑，两者双管齐下可使成本降低9.8%，衡平建议驰明瑞，就用9.8%这个数字承诺给客户。
白雾看着9.8%这个数字，心里很矛盾。
9.8%与10%看起来相差仅仅只有0.2%，但是当它乘以一万台的数量，和15美元的单价后，订单金额会相差2000元人民币。
白雾想以10%的折扣报价，但她担心0.2%的差值不太好办。要是衡平核算成本时抛出去的误差可以覆盖这个差值还好，如果不能覆盖，公司会承担这笔损失吗？按白雾对肖祺的了解，肖祺是不太愿意承担的。
白雾思之再三，决定用10%这个更简洁，更吸引眼球的数字报价，反正公司最多少赚2000块，要是肖祺实在不同意，那就我自己承担好了，总比丢了订单强。
白雾又把邮件仔细检查了两遍，盯着＄14.99的价格看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一点发送按钮，把邮件发了出去。
至此，白雾一身轻松，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扭头看见玉塘风还坐在位置上没走，眼睛盯着屏幕，看得很认真的样子，便没打扰他。
白雾整理完桌面，关完电脑，看见玉塘风依然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便知他挨了骂，心里有气，当下虽心软，可又怕他误会而得寸进尺，便一声不吭地拿起包，往下楼走。
若在平时，玉塘风一见她下班，要是没什么事，必然也会跟着一起下班，今天他却像被钉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白雾只好不理他，独自坐电梯下楼。
刚到楼下，手机又叮一声响，白雾以为是驰明瑞或者玉塘风发来的消息，拿出手机看时，竟是欧文回复的邮件，虽然只有几个字，但足以让白雾心花怒放的了。
邮件写道：
Fog，
Ok， will talk to my boss. BTW， do you have more pics of W6?
看来降价真的管用，欧文说的话也的确算数，他索要W6的图片，想必是给他老板准备的，以防他老板问起产品另外几个角度长什么样子，他答不上来，而失了先机。
白雾立刻按电梯的上行键，坐电梯又回到了公司。
来到座位，看到玉塘风仍在那里发呆，看到自己进来，一点反应也没有，也不和她打招呼。白雾也没说话，空气里有一种压抑的气氛在慢慢发酵。白雾重新开机，打开邮箱，点开欧文的邮件，然后点击全部回复，轻车熟路地找到W6多角度的图片，插入邮箱。
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
正面角度的图片已经让叶零兮帮忙处理过，变成了Jet品牌的专属样张，何不把其他的角度也处理一下，加上Jet Logo和颜色，让欧文和他老板对W6产生更浓烈的亲切感呢？
想到就做。
白雾从座位腾起，跑到叶零兮的座位，看到她果然还在加班，便往她旁边一坐，飞快地用手机给欧文回复“hold on for a second”，然后给叶零兮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笑道：“叶子，救我！”
叶零兮一看白雾的表情就知道她要干什么：“怎么了，Jet的彩盒和说明书又提前了？”
“不是，”白雾道：“这次是个简单的活儿，只需要帮忙P三张图就行。图片背景都是纯白色，抠图不难，主要是上色，还有一张贴纸要换一下。以你的身手，前后十分钟足够，哈哈。”
叶零兮道：“你刚刚路过内销部，看到他们部门还有人吗？”
白雾刚才走得匆忙，没太注意，便说：“没了，西边办公室的灯都关了，应该都下班了。放心，没人催你，先弄我的图，他们也不知道。”
“行吧。”叶零兮道。
白雾便在叶零兮的电脑里挑选三张图，一张背面45度，一张顶部，一张底部45度，请叶零兮帮忙调色换Logo。
没一会，图片弄好，白雾回到座位，替换附件中的图片，把Jet品牌的W6图片发了出去。
白雾正准备再次下班，却看见玉塘风的电脑上显示着她刚发出去的图片，便知玉塘风手头上并没有正经事做，此刻白雾收到欧文正面回复的邮件，又没费多少口舌就请叶零兮完成了图片，并短时间内超额完成了客户提出的要求，可谓一切顺遂，因而心情较好，便有意与玉塘风和解。
白雾想了想，不便旧事重提，便想找个新话题来打破僵局，忽然记起玉塘风曾有悄悄话要对她说，便问：“下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玉塘风撇着嘴，不搭理白雾。
白雾又道：“哎，问你话呢！”
玉塘风仍不为所动，手撑着脑袋，用后脑勺对着白雾，不说话。
“喂，玉塘风，你聋了？”白雾道：“你到底要说什么？要是工作上的事，你憋着不说，造成严重后果，我唯你是问。”
玉塘风听了这话，才转过脸，道：“当然是工作上的事，难道我不想干了，敢跟你说什么私事不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雾刚说半句，连忙把话头掐住，改而问道：“你要说的到底是什么话，还要我问几遍？”
玉塘风道：“你想知道啊？”
“别磨叽，快说！”
“要我说，也可以，但是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用你的答案做交换。”
白雾大概猜到玉塘风想问什么，瞬间便没了心情和他鬼扯：“不说算了，我下班了，你把话留着，烂在肚子里吧。”
说着便走。
玉塘风连忙说：“是关于Clock项目的。”
此话一出，白雾登时停步，站在国际部职员和经理办公室中间的夹道上，低着头沉思两秒，回头对玉塘风道：“一个问题，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
玉塘风听闻此言，脸上阴霾一扫而空，笑道：“好！”
白雾回到座位，把提包轻轻往桌面上一放，坐进椅子里，把右脚搭在左脚膝盖上，双手虚按大腿，头微微仰着，等着玉塘风发问。
玉塘风被白雾的气场压得有点喘不上气，吞了几口唾沫，才捏着嗓门说：“嗯……我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白雾道。
玉塘风道：“先是跟我说，我说话做事不过脑子，今天又要我辞职，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生这么大的气？”
白雾的表情瞬间乌云密布，不过她没有发作，只是隐忍着，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低着头说：“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脾气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我给你道歉。”
“你不真诚！”玉塘风道：“雾姐，你今天要是不说实话，我就不告诉你Clock的消息。”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白雾忽然觉得很疲惫，她放下长腿，就想站起身，不料她以为自己准备好回答玉塘风的任何问题了，却没想到玉塘风的问题还没问到核心，她已无力应对，脚一软，跌坐在椅子里。
玉塘风不敢靠近她，更不敢扶她，但他能明显感觉到白雾心里藏着一把刀，眼下正在切割她的心扉，玉塘风很想知道，这把刀到底是如何埋下的，又折磨了白雾多久，玉塘风要帮白雾拔出这把刀，帮白雾大胆地直接地面对往事。
因此玉塘风又问：“到底是谁，到底是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别再问了！求求你！”白雾撑着桌面，宛如大病一场，艰难地站起来准备走。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玉塘风走近白雾，生怕她站不稳，于是张开双臂拦着白雾，防备她摔倒，见白雾低着头，长发从颈旁垂下，看不到她的表情，便又说：“你说出来！我想帮你！”
“我不需要你对我好！”白雾忽然抬起头咆哮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对我好！”
此刻，整个公司只剩下四个人——白雾，玉塘风，叶零兮和研发部经理高邱，除了高邱常年躲在工作室里深居简出外，其他三个人都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白雾自己也不例外，她的脸白得吓人，眼神如同吃人的猛兽，看到玉塘风惊呆的样子，她又用冰冷的声音补充道：“这是你要的答案！”
白雾说完，拿起包，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往前台走去。
这时叶零兮听到吵闹声，赶过来拉架，嘴里念念有词：“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跑到国际部，看到白雾和玉塘风这副模样，忙上来扶白雾，道：“怎么了，吵架了？小风，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欺负雾姐了？”
玉塘风还没说话，白雾道：“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忙完早点下班。”
白雾说罢，推开叶零兮，自己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