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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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前

在我们每个人的大脑深处,都有一个杏仁核。那里,住着一只小恐龙,大家叫它“恐慌龙”。

早在远古时代,当人们还住在洞穴里的时候,恐慌龙是那么忙碌。它担负着警告原始人有危险要来临的重要职责:可能是一只剑齿虎正在洞口处徘徊,又或者是一只长毛象想要挤进这温暖的洞穴来。

恐慌龙可以让原始人的大脑命令身体要加快呼吸,心跳也会随之加快,更多的氧气就能被输送给手臂和腿部的肌肉。这样一来,无论是逃跑还是迎战,原始人都做好了准备,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活命。

可是现在呢?在人们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再也看不到肆意游荡的凶猛野兽了,恐慌龙自然就没事儿可做啦。

所以啊,在一些人的大脑里,恐慌龙享受着清闲的好日子。只有当老鼠哧溜跑过来时,或是看到浴室里藏着一只蜘蛛时,又或是发现草丛里藏着一条滑溜溜的蛇时,它才偶尔跳出来活动一下。

但是,在另一些人的大脑里,恐慌龙可就淘气多了,遇到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它都会让人们感到害怕。

你脑袋里的那只恐慌龙在什么时候出现过?在漆黑一片的夜晚?在去看牙医或打针输液的时候?在全班同学面前说话的时候?

当恐慌龙突然冒出来的时候,它会让我们和原始人一样,呼吸加快,心跳加速,有时还会让我们有一些其他不舒服的感觉:也许是全身发烫、不停流汗,或者会感到手脚冰凉还冒冷汗,有时还会膝盖打战、双手发抖、嘴巴发干,有时甚至会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胃里像有一大群蝴蝶在翻腾。

恐慌龙最擅长的就是让危险意识占满我们的大脑,它会让我们傻傻地为一些小事儿担惊受怕。幸好,在大多数人脑袋里,恐慌龙被另一条叫作聪明龙的小恐龙制约着。

聪明龙住在我们大脑里一个叫新皮质的地方,它会告诉我们恐慌龙又在捣蛋啦。如果我们听它的话,它就会教我们该怎样呼吸,怎样克服身体上各种不舒服的感觉。

聪明龙有很多招数能让恐慌龙乖乖听话。可是呀,恐慌龙在一些人(尤其是小孩子)的脑袋里会更调皮一些,它很容易就能让孩子们感觉紧张、害怕,聪明龙必须格外费力才能制服恐慌龙。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恐慌龙和小女孩玛蒂的故事吧!

五月的一个星期一,早晨的空气中带着树叶的清新。玛蒂特别开心,今天放学后,妈妈要带她到玩具店买一套新的拼图,这是妈妈给她的奖励,因为她学会了如何一觉睡到大天亮。

在玛蒂的记忆里,上床睡觉是件特别可怕的事情。每当爸爸妈妈给她盖上被子,跟她说晚安之后,玛蒂就会呼吸加快,小心脏怦怦直跳,全身发烫并不停地流汗。不知道是为什么,玛蒂满脑子都是各种假设性的问题:

要是爸爸妈妈出门了,可怎么办?

要是屋子里只剩我一个人,可怎么办?

要是衣柜里藏着怪物,可怎么办?

这些烦人的问题让玛蒂感到十分害怕,她总会甩开被子跳下床,啪的一声把灯打开。

一天晚上,玛蒂睡不着觉,爸爸给她讲了很多关于恐慌龙的事儿。

爸爸告诉玛蒂,她不一定非得听恐慌龙的,她应该学着去听聪明龙怎么说。

聪明龙告诉玛蒂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恐慌龙闲着无聊瞎捣乱罢了。如果她想要把恐慌龙赶走,她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怎么做深呼吸。

爸爸让玛蒂趴在床上,这样学深呼吸就很容易了,因为可以感觉到吸入的空气填满了胸腔。爸爸让玛蒂深深地吸一口气,数 1、2、3,然后一边吐气,一边说:

潘——尼——克——斯——[1]

爸爸告诉玛蒂,“潘尼克斯”是恐慌龙的另一个名字,它最怕人们这样叫它,因为一听到这个名字,它的力量就会减弱。

深呼吸这个方法可以让玛蒂的呼吸慢下来,心跳也能恢复平静,恐慌龙也就不能再控制玛蒂了。

玛蒂学会如何正确呼吸之后,爸爸提出了一个计划:他向玛蒂保证每隔五分钟进来看她一次。玛蒂也跟爸爸保证乖乖待在床上,集中注意力做好呼吸,把恐慌龙赶走。

第一个五分钟显得格外漫长,于是爸爸说别担心,他们就先从两分钟开始。这样一点一点地延长时间,练习呼吸,玛蒂坚持了整整十五分钟,最后她很快地睡着了!

第二天,爸爸送给玛蒂一个企鹅形状的小手电,玛蒂最喜欢企鹅了。这样一来,当玛蒂再害怕时,她就不用下床去开灯了,只要把手电打开,告诉恐慌龙“你走开!”就可以了,因为毕竟啥事儿也没有啊。

只要玛蒂能安睡到天亮,爸爸妈妈就会给玛蒂一些玩具塑料片,玛蒂把塑料片存在一个小罐子里。当存满一整罐时,玛蒂就能得到一幅拼图的奖励。玛蒂正在努力集满一罐塑料片,好赢得一幅1000片的大拼图。

有一天,玛蒂在上学的路上碰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儿:一只狗朝她走了过来!恐慌龙冒出来对玛蒂说:“狗会叫、会咬人,狗很凶、很危险!”玛蒂本想掉头就跑,幸好妈妈及时握住了她的手,妈妈微笑着说:“还记得聪明龙的秘诀吗?深吸一口气,跟我一起唱!”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聪明龙知道恐慌龙害怕唱歌,一听到歌声它的威力就立马消失。玛蒂深吸了一口气,把恐慌龙呼了出来,和妈妈边走边唱。她们还没唱完,那只狗就已经走开了。玛蒂开心地笑了,妈妈骄傲地说:“宝贝,你太棒了!妈妈一回家就往你的小罐子里放25片塑料片。”

到了学校门口,妈妈对玛蒂说,“我的宝贝,祝你在学校里一整天都开心!放学妈妈来接你。记住,我们要去玩具店哦!”

以前的玛蒂最怕学校操场了,妈妈一走她就会哭鼻子。有一次,她还追着妈妈跑到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去了,差一点就被车撞到。于是,在聪明龙的帮助下,妈妈想出了一个能让玛蒂战胜恐慌龙的妙计。

操场上有一个绿色的圆圈。恐慌龙一露面,玛蒂就跑进绿圆圈里,从书包里拿出随身带的那瓶泡泡水。她深吸一口气,吹出一大串泡泡来。同学们都会围上来戳泡泡,但谁也不许踩到绿圆圈,孩子们欢快的笑声让恐慌龙不敢靠近。聪明龙知道,恐慌龙害怕笑声,一听到笑声它的能量就会被统统耗尽。

很快就到该进教室的时间了,在吵闹的衣帽间里,玛蒂怎么也找不到写着她名字的挂钩。她一下子慌了神儿,这下恐慌龙又冒出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要是这儿不是你的学校,可怎么办?

要是这些孩子都不认识你,可怎么办?

负责生活的白老师看出了玛蒂的不安,她拉着玛蒂的手去找挂钩,还边走边唱:

我们去找挂钩啦,找挂钩,找挂钩 ,

我们去找挂钩啦,啦,啦,啦啦。

玛蒂发现写着她名字的牌子竟然掉在了地上。白老师弯腰把它捡了起来,并帮玛蒂把牌子贴了回去。玛蒂愉快地对白老师说谢谢。

教室里,同学们都已经坐好了,但玛蒂却没有看到洪老师。玛蒂心想,洪老师该不会像挂钩上的牌子一样掉在地上了吧?她边想边笑。但是,洪老师怎么还没来呢?没等玛蒂开口问其他同学,教室的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位高个子的男老师。

他走到讲台前和蔼地说:“同学们,早上好,洪老师身体不舒服,今天由我来给大家上课,我姓宗。”

天哪,要换老师吗?早上偶遇小狗的恐惧感和挂钩牌子不见时的焦虑感一股脑地涌了回来,这可让恐慌龙补满了能量。玛蒂实在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缩到了课桌底下。

洪老师是玛蒂最喜欢的老师,红色也恰恰是玛蒂最喜欢的颜色,她怎么可能会去喜欢一位“棕”老师呢?!

宗老师开始点名了,当点到玛蒂的名字时,却迟迟没人应答。

“玛蒂?玛蒂同学来了吗?”宗老师问道。

“她在桌子底下。”同学们齐声说。

“桌子底下?”宗老师似乎不太相信,“玛蒂同学,请你立刻站出来!”老师的语气十分严厉。同学们紧张地面面相觑。

这时,朱迪举起手来。她向宗老师解释道:“呃,宗老师,是这样的,玛蒂一害怕,就会钻到课桌底下。”

宗老师无奈地皱了皱眉,继续点起名来。

缩在课桌底下的玛蒂正在和恐慌龙作斗争。

恐慌龙狡猾地问道:

要是午饭后,宗老师不让你玩拼图怎么办?

玛蒂不想受恐慌龙的影响,她试着用洪老师教她的方法:并拢脚趾,双脚牢牢地踩在地板上,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边慢慢吐气,一边轻声念“潘——尼——克——斯——”。

紧紧并拢双腿,再吸第二口气。然后,一边慢慢吐气,一边轻声念“潘——尼——克——斯——”。

玛蒂必须用尽全力合十双掌,再吸第三口气。然后,一边慢慢吐气,一边轻声念“潘——尼——克——斯——”。

玛蒂记得洪老师还教过她,要把那些假设性的问题扔回给恐慌龙。于是,玛蒂坚定地问道:“要是宗老师又友好又善良,知道我午饭后要玩拼图怎么办?”

要是你现在就走开,让我一个人待着,会怎么样呢?

恐慌龙这下可傻眼了,灰溜溜地回了杏仁核。而玛蒂呢?开心地从课桌底下钻了出来,坐到了椅子上。

看到玛蒂坐回了座位,同学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向她竖起大拇指。玛蒂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了。

上午的课很快就上完了,又到了排队领午餐的时候了。平时,玛蒂吃完午饭以后,都会回到教室里玩拼图。今天轮到马丁在教室里陪玛蒂。

课程表上,周一下午是烹饪课,这周他们要做蔬菜汤,做好后还能带一份回家喝,玛蒂满心期待。按洪老师的要求,每位同学都从家里带来了一种蔬菜,玛蒂带的是胡萝卜。洪老师还让同学们事先编一段简单的歌谣,等到往锅里添蔬菜时唱。妈妈帮玛蒂想好了她的那段歌谣:

热汤开始噗噗噗, 往里放点胡萝卜。

终于等到烹饪课的时间了,可宗老师一进教室却把课程箭头挪到了“绘画课”上。

“哦,不!开什么玩笑?!”玛蒂心想,“这怎么行!洪老师说好这周要做蔬菜汤的,而且我已经把胡萝卜准备好了,就等着切好后放进锅里去呢。”

宗老师解释说:“同学们,很抱歉,我没能准备齐烹饪课的教具,所以今天我们要改上绘画课了。”

同学们都特别失望。玛蒂心里乱极了,她实在没办法接受这接二连三的变化。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手微微颤抖,肚子也感觉很不舒服。没等宗老师说后面的话,玛蒂就又缩到课桌底下,埋头抽泣起来。

宗老师关切地问道:“玛蒂去哪儿了?”其实他知道,玛蒂又钻回到课桌底下了。

听到玛蒂的哭声,同学们都显得十分难过。朱迪请宗老师去洪老师的柜子里拿一样东西。那里有一个写着玛蒂名字的百宝箱,里面有一条毯子、一个企鹅公仔、一个小手电,还有玛蒂的那本《可乐的恐慌龙》画册。

朱迪先把毯子盖在玛蒂的课桌上,又把企鹅公仔、画册和打开的小手电轻轻地塞到桌子底下。然后,她学着洪老师的样子,轻声哼唱:

我好平静,

我好安全,

我在这里好开心。

玛蒂把企鹅公仔搂在怀里,右手举起手电,翻看《可乐的恐慌龙》画册。这可是洪老师出的一道难题,她要全班同学画恐慌龙,而且必须画得滑稽可笑。

画册里,恐慌龙丑态百出:有的穿着像小丑一样的衣服;有的戴着滑稽的帽子,还长着一对斗鸡眼儿;有的穿着纸尿裤,手里拿着奶瓶,嘴里还含着安抚奶嘴……玛蒂越看越想笑。

宗老师轻轻掀起毯子的一角,递给玛蒂一个热乎乎的暖水袋。玛蒂把暖水袋捂在肚子上,暖水袋散发出淡淡的薰衣草香味,玛蒂渐渐放松了下来。

朱迪给玛蒂倒了一大杯水,还放了一根好看的吸管。玛蒂用吸管吸了几口水,不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真的平静下来了。

半小时后,玛蒂从课桌下爬了出来。午后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她坐回椅子上,看了看教室里的同学们。朱迪微笑着冲玛蒂竖起大拇指。

玛蒂画了几只企鹅,她很开心,一切都回到了正轨。画完画,朱迪帮着玛蒂把百宝箱收拾好并放了回去。

快要放学的时候,玛蒂的妈妈像往常一样提前五分钟来接她。宗老师和妈妈聊了一会儿,并送给玛蒂一本书,书里讲的是一个关于代课老师的故事。妈妈答应玛蒂晚上睡觉前给她讲这个故事。

宗老师说同学们这一天的表现都很棒,大家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他一定会告诉洪老师的。宗老师还说,他今天也学到了很多东西,非常感谢全班同学的配合,尤其是朱迪。为了表示感谢,他还会送给大家一只小宠物。

宗老师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仓鼠,它的名字叫巴斯特,从明天起它就是全班同学的宠物啦。大家开心地欢呼起来。就这样,孩子们带着自豪且愉快的心情回家了。

玛蒂和妈妈从玩具店买完新拼图后,也开心地回到了家。这一天,可真是累人,恐慌龙实在太可恶了,总是出来捣蛋。不过,玛蒂已经掌握打败恐慌龙的秘诀了。只要她愿意听聪明龙的话,让自己保持冷静,就算恐慌龙再出现,玛蒂也一定能制服它。


[1].译注:单词panicosaurus由panic(意为“恐慌”)与dinosaur(意为“恐龙”)合成而来,由于字母s的发音有助于慢慢吐出口腔中的气流,因此根据panicosaurus的发音,译为“潘尼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