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重蹈覆辙
“疏影，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谢谢你。”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就算找不到徐杰，你也不应当做傻事啊。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让伯父伯母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岑太太终于哭出声：“是呀，你这个傻女！以前是这样，这次又是……”
岑先生看了我一眼，伸手推了她一把，岑太太立刻住口不言。
对于他们不同寻常的举动，我心有疑惑，但也不便多问。倒是岑嘉瑶主动说道：“你以为我是自杀吗？并不是呢！这段时间我担心阿杰，整晚整晚睡不着，就算吃了安眠药也睡不着。今晚我心情很糟很难受，想好好睡上一觉休息一下，所以就着伏特加把所有的安眠药都吃了……”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吓到你了，真是对不起。”
可能是之前徐杰母亲留给我的印象很不好，所以我忍不住问道：“老实说，我真搞不懂，以你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对这么一个人执着呢？无论从学历、家境又或者是外表，他都和你并不般配。正如他母亲所说，他是一个成年人，想去哪里都有可能，你何必耿耿于怀呢？”
岑先生应声道：“这点，我很同意霍同学的说法。女儿，你醒醒吧！”
岑嘉瑶目光有点迷茫，她抬头望向我，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之所以痛苦，并不仅仅因为徐杰。”
“哎？”
“在徐杰之前，我还交往过两个男友。”
听到这句话，岑太太张了张口，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岑嘉瑶悲伤地说道：“他们都对我很好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们。我们之间真心实意，可以说都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一起。可是……”
她的语调从悲切忽然转为恐惧，猛然支起身子，虚弱的声音歇斯底里，就像是在哀嚎：“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某一天，他们忽然消失了，莫名其妙、没有预兆，就好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
岑嘉瑶掩面哭泣，“现在徐杰也是一样，我的男朋友，一个一个都逃不出失踪的命运！”
岑嘉瑶的大学本科时代是在另外一所以文科驰名的高校凌云大学渡过，本来对她来说本校考研非常容易，但就是因为两任同校男友都失踪，她想要换个环境，这才特意报考我们星河大学。
两年多之前，岑嘉瑶的男友、身为大学二年级古典文学专业的学生佟伟在某个星期天离奇失踪。他是本市人，本来每周末都会回家，自从和岑嘉瑶恋爱之后，他就改为每个月回家一次。
5月6日上午十点半，他和当时的室友道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他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找岑嘉瑶，周一更是没有返校，就这样无故失踪。
“佟伟的爸爸妈妈可没有徐杰家里这样不负责任。”
岑嘉瑶只在医院留了一晚就回到了寝室，她先是滔滔不绝地向我诉说了曾经的甜蜜时光。佟伟很宠她，简直对她爱不释手，不过想来也是，面对岑嘉瑶这样娇媚动人又善解人意的美人，会有几个男人不动心呢？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说话时间久了需要休息，说着说着，她开始低泣。
“报警后，警方在他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根本找不到他。他只是个二十岁的大学生，能去哪里呢？那时候网络上一度有黑煤窑的传闻，我还怀疑他是不是被人贩子抓去挖煤了。”
这句话让我险些笑了出来，可是看到她泛着水光的双眸，我硬生生地忍住了。
佟伟失踪后，岑嘉瑶很痛苦，甚至到了无法去学校上课的地步。直到三年级的时候，她遇见了正在准备毕业论文的学长何磊。
何磊并不是本市人，他的老家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县城。何磊很上进，考入大学之后，几乎所有的学杂费和生活费都是由自己打工赚取。两人在一次社团聚会上相识，当时漂亮又略带忧郁的岑嘉瑶瞬间捕获了何磊的心。
“何学长将我从痛失所爱的阴影中挽救了出来，他对我是另外一种不同的宠爱。他教我自强自立，教会我成长。他更是要强，十八岁开始就不用家里一分钱。可是……在我即将升入四年级的时候，他也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就如同佟伟一样，没有任何预兆，某一天早上何磊离开了寝室，就这样一去不返。
而现在，徐杰又重蹈覆辙。
“你说我……是不是天煞孤星，不该谈恋爱，任何和我交往过的男人都会遭遇不幸？”
说完这句话，岑嘉瑶仿佛卸下了心中的大石，居然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反倒是我，居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心乱如麻。二十二年来，我只谈过一次恋爱，就好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虽然井原秀并没有失踪，但是对我而言，其实和失踪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不再接听我的电话、不再回复我的短信，虽然还没有在QQ或者微信通讯录中将我拉黑，但是其实也差不多了。我打开手机QQ，他和我最后一条消息是在半年前，之后全部是我的一厢情愿。
那个女孩是谁？抢走他的女孩是谁？
我闭上眼睛，似乎能看见那双牵着他的、白生生的手，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我在审视自己的手，大概是打拳的关系，我的手纤细但不够白嫩，有点像是尚未生长发育的小男生的手。
至今，我无法忘记和他十指紧扣时的触感，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右手食指和中指习惯于轻轻捏起棋子。
轻轻捏起、轻轻放下，举手之间定江山。
“疏影，我觉得我们之间其实并不是很合适。我看似独立，却总是在精神上需要依赖别人，对不起。”
说到底，他在怪我，在他最需要有人精神支持的时候，我却在忙自己的事。
好想见他，我现在好想见他！
可能是受到岑嘉瑶情绪的感染，我内心一直压抑的思念忽然爆发，忍不住打开手机QQ，刚在输入框写下：“我很想……”这三个字，一眼瞥见自己之前的留言，都是苦苦哀求，形同怨妇。
删掉输入框的字，冲动之下，我想要将他拉黑，索性一了百了，当他失踪，永不相见，也断了自己的想念。
可是犹豫良久，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俞晖在培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同样留校当图书管理员的凌云大学毕业生，在他的帮助下，我和楚闻哲找到了佟伟当年的室友、也就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罗毅。
如今，罗毅在一所初中当语文老师，颇受学生欢迎。
“真没想到，现在还会有记者来问佟伟的事。”罗毅用力捏了捏眉心，办公桌上放着厚厚的作业本，高得几乎可以将他半身完全挡住。听俞晖介绍，这所初中的升学率很高，算是一所名校，因此教师之间的竞争压力也很大，当初罗毅可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被录用。
才上班不过大半年的罗毅，脸上已经疲态尽显。
“我也见过岑嘉瑶几次，她的确很漂亮，是个需要男人呵护的嗲妹妹。事实上，佟伟的确很疼爱她，父母给的零花钱可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呢。”
罗毅流露出有些不以为然的神情，看得出他对岑嘉瑶抱有成见。他说岑嘉瑶不仅各方面要求多多，平时还相当黏人，室友们在背后称呼她为“小年糕”。在遇到岑嘉瑶之前，佟伟的成绩很好，一年级时是特等奖学金得主。但是在两人相恋之后，佟伟的成绩下滑严重。
两人不同专业，很多课程的安排并不在一起，为了能时时刻刻照顾岑嘉瑶，佟伟经常翘课陪着她，甚至有一场期中考试都没去。
“这女孩很麻烦，整天要考验男朋友，不然就是不爱她。美则美矣，脑子有病。反正我劝说了佟伟很多次，他就是不听，直到收到了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
“明信片。一张写满了‘你的女友不要脸，是个臭婊子’的明信片。”
我和楚闻哲对望一眼，我同样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岑嘉瑶从来没有向我提到过这张明信片，每每说到佟伟，她的表情都是甜蜜与悲哀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