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世间百态
“老实说,透过这道电梯玻璃门,我见过很多世间百态,虽然不过惊鸿一瞥,也让人心生感叹。”
到了8楼,楚闻哲推开电梯门,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笑容满面的前台小姐,她大概三十左右年纪,脸上就写着“大大咧咧”四个字。
“这位是我们前台兼行政吴美仪小姐,一会她会拿表格让你填写。我先带你去我们办公室看看,最近社长出差,不然他也将见见你呢。”
编采部是个硕大的集体办公室,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打字声、电话声不绝于耳。每人有一个小隔间,就像是一个迷宫般曲折。他们见到我,基本没有时间打招呼,只是报以一笑。
楚闻哲作为主任级记者,他的座位靠窗,将大楼底下的繁华风光一览无遗,倒是个好位置。
“你呢,只是实习助理,所以没有固定座位,平时你可以用我的电脑做一些文字整理工作,或者带回学校做也可以。”
楚闻哲说完这些,有个女记者过来大概是请他审核某个选题,于是他匆匆离去。
一分钟后,吴美仪将入职表格交给我填写,随后拿着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去外间复印。
虽说不过是实习生,可是需要填的内容还真不少,尤其是一条“你对于记者工作的理解”,就费了我好大的脑筋。
记者……不就是报道新闻吗?
我咬着笔头正在思考这句话是不是贴切的时候,忽然觉得面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可能已经站了一会,刚才我低头填表并没有注意到。我以为是吴美仪,于是抬头笑道:“我马上就写……”
那是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白玉般的脸上镶嵌着又大又圆的眼睛,本来是个很漂亮的女子,但是她恶狠狠地盯着我,那种凶狠的表情似乎想要把我吃掉。
“因为你,所以才开除我?”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整个办公室忽然就陷入安静,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着我们。我有点诧异,起身问道:“请问你是?”
“是不是你!说!”
她的声音很尖利,撕心裂肺、用尽全力,我感到耳膜都要被震破。
“请问你……”
她猛然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泼向我,那是刚才吴美仪为我泡的热茶,我反应神速转身避开,衣袖上终究还是被溅上了少许,大部分的开水都泼在了楚闻哲的电脑屏幕上。
众人哗然,那女子还要伸手来掴我,被我握住手腕。
“够了啊,再这样我可要还手了。”我心中有气,右手越抓越紧。
“你抢走我的闻哲,你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大吼大叫,无法挣脱手腕就伸脚来踢我,我一把推开她,她踉跄后退,顿时坐倒在身后的一张空椅子上。
就在她跳了起来又要扑过来的时候,闻声赶到的楚闻哲猛然抓住她的胳臂。
“梁馨桦!你又发什么疯!”
“闻哲……我……”面对楚闻哲,她的眼神、她的声音明显变得温柔,楚楚可怜地辩解道,“我不是故意……”
“走!”楚闻哲将她拖出办公室,留着我一个人呆若木鸡,傻瓜一样暴露在众人探究的眼光之下。
这时,吴美仪拿着复印件气喘吁吁地赶到,边递给我纸巾擦手,边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我只是走开了一会去复印,这个梁馨桦又偷偷溜了进来,以后要叫底楼保安注意。”
“这个女孩子是?”
环顾左右同事重新开始投入各自工作,吴美仪拖了张椅子钻进隔间悄声说道:“这个梁馨桦呀,就是楚闻哲以前的助理。她非常痴迷楚闻哲,到了那种……”吴美仪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表示梁馨桦的不对劲。
“后来还开始影响工作,凡是去采访女事主,她一定会吵闹,还对客户态度极差,投诉实在太多,于是我们社长就直接开除了她。”
痴情的女子……
接下来去吴美仪对我说了些什么,我都有点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往心里去。我忽然就从梁馨桦的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我也是这样无法放下井原秀,几次三番魂不守舍,总想着去看看那个夺走我心爱男人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要是我遇见了她,我会怎样?我并不敢想象。
第一次去杂志社报到就遭受无妄之灾,楚闻哲为了表示歉意特意请我吃晚餐,顺便说了一点接下去的工作安排,待我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一点。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就在宿管阿姨锁门的瞬间冲进寝室楼,期间还撞到了她的肩膀,引起她一阵抱怨。
这个时候,正是楼里的女孩子们最为轻松的时间段,嬉笑打闹,还有人提着毛巾沐浴乳准备去每楼一间的浴室洗澡。
只有我的寝室909室非常安静,从门上的透气窗看进去,一片漆黑。
岑嘉瑶很少这么早睡,看来前几天的失眠让她很疲累。
我小心地用钥匙开门,尽量不发出声响,却闻到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道。
她喝酒了?
拧亮电灯,面前的一切让我险些惊呼。
只见岑嘉瑶斜躺在床上,手臂垂下,地上扔着一瓶伏特加,酒瓶已空。她的嘴角流下乳白色的涎液,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她的床边放着一个白色药盒,我打开一看,那些她积攒下来的安眠药全部都不见了。
自杀。又是自杀。
我步履蹒跚地往后退去,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个不停。
好冷,大概是暖气不足的关系,我坐在市六医院急诊室病房外,觉得非常冷,冷彻心扉。
堂哥、郑新妮、还有岑嘉瑶,我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自杀,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无法逾越的恶缘?我无法解释,可是心中受到的震动,却是如此忐忑不安,仿佛这是一种暗示、一种预兆、一种恐怖的开端。
我的肩头忽然有股暖意,一抬头,原来是俞晖将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他在我边上坐下,柔声说道:“岑嘉瑶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
他微微一笑,“今天我值班,听你们辅导员说岑嘉瑶出事进了医院,所以我过来看看。”
“她是自杀。”
俞晖耸然动容,“自杀?知道原因吗?”
面对他,我无法轻易说出内心的恐惧。平心而论,考取星河大学之前,我们不过是普通的高中同学而已,两个人并没有太多来往。他是班长,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班级成员,除了一些必要的交谈之外,三年来我们之间的交流屈指可数。
很凑巧,高中毕业后,我们同时考入星河大学。当然虽然同处一个高校,但我们专业不同,他所在的金融学院是全国有名的一流学科,据说好几个国家大银行的总行行长都是从这里毕业。
就像是他乡遇故知,我们两人的关系突然就热络了不少,一度成为同学之间的谈资,井原秀就曾用半开玩笑的口气问过我。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长久以来的梦境。在梦里,我就是躺在装满冷水的浴缸里,用一把美工刀割腕自杀,鲜血一滴滴落入水中,泛起血色涟漪。我下意识地护住左腕,即使在刚刚分手、我最最痛苦的时刻,我都没有兴起过自杀的念头,这是在告诉我,其实我对井原秀的感情并不深刻吗?
手背上传来一阵温暖,俞晖将手覆盖在我的手上,温和地说道:“你感到害怕吗?放心吧,我会陪在你身边。”
我微微摇头,“不行,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快回去休息吧。”
俞晖的手在用力,“不,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不留痕迹地挣脱他的手,起身将外套还给他,“岑嘉瑶的父母陪着她,她已经洗过胃,没有生命危险了。”
再次回到病房,岑嘉瑶已经转醒,她脸色很差,惨白如纸,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岑太太坐在一旁哭哭啼啼,岑先生则不耐烦地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