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小钻石怎样又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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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在北风背后，想要知道他亲爱的人如今怎么样时，他得爬上一棵特定的树，坐在树枝上。只要他一动不动坐上几分钟，他就能看到他所爱的人至少一点近况。

有一天小钻石坐在树上，开始渴望回家，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他看到他的妈妈在哭。杜兰特说，那里的人总是能够去实现他们的愿望，因为他们只希望好事。小钻石的愿望是回家，他很想实现他的愿望。

可是这件事他怎么着手呢？能找到北风就好了！可这时候他已经到了她的背后，完全看不到她。他再也没见过她的背。她可能仍旧坐在她的门口台阶上，面朝南，等着，苍白，瘦削，蓝眼睛，直等到需要她的时候。或者她又可能重新变得强大有力，有无穷的力量做要她做的事，到远地方去完成许多使命。不过她一定在什么地方。没有她他回不了家，因此他必须找到她。她不会打算让他永远离开他的妈妈的。如果有什么危险，她会告诉他，想办法让他离开。因为北风很正直。因此，他全心全意在盘算，怎样能够找到北风。

由于想妈妈，他天天爬上这棵树，坐在树枝上。不管那里有多少人这样做，但他们从不交谈，因为谁一上树就成了隐身人，谁都看不见，这棵树又大又枝叶繁茂，待得下这地方的每一个人，互不打扰。有时候下树时，两个人会在树下见面，这时候他们比平时更甜地相视而笑，好像在说：“啊，你也上去了！”

有一天，他正坐在这棵树靠外面的树枝上，朝南边他家的方向望去。远处是闪亮的蓝色大海，海上白光点点。它们是冰山。近一点他看到上面罩着雪的巨大山峦。他底下是这地方美丽的草原，那条小河在草原上流啊流，流向那大海。看着看着他开始想，他下面这整个地方像幅地图，附近看上去很小的东西，离开会有许多英里。围着这个地方的冰封山峦，看看离开只有几码，不比孩子在海滨造城堡用来围住它的小石子大。他想他能认出他离开时坐在另一边的北风那个透明人影。他急急忙忙下树，他感到奇怪的是，发现脚下仍旧是这地方的地图或者模型。他站在它里面。一步他就过了河，再一步就来到那冰封山峦，第三步跨过了它那些山峰，疲倦地扑到北风的膝盖上。她仍然坐在她的门前台阶上。这些巨大冰封山峦照旧高耸在她后面，她背后的这块地方已经从小钻石的眼中消失了。

北风和小钻石离开她时一样一动不动。她苍白的脸白得像雪，一动不动的眼睛蓝得像那冰洞里面。可是小钻石一碰她，她那张脸开始变得跟梦游人的脸一样。她的蓝色眼睛开始闪光。再一转眼，她已经把手放在小钻石的头上，抚摩他的头发。小钻石握住她的手，把脸贴在上面。她小小吃了一惊。

“你多么生猛啊，孩子！”她喃喃说，“过来靠我近一点。”

撑着周围的石块，他费力地爬到她身边，扑到她胸前。她叹了口大气，轻轻地抬起双臂，慢慢地抱住他，抱得紧紧的。紧接着她完全醒了，心口上让小钻石感到刺骨的那种寒冷消失了。

“我穿过你走了以后，你一直坐在这里吗，亲爱的北风？”小钻石抚摩着她的手问道。

“是的。”她回答说，用她原先那种温情看着他。

“那你很累了。”

“不，我平时还要坐得更久些。你知道你去了多久吗？”

“噢！不知道多少年多少年了。”小钻石回答说。

“你只去了七天。”北风告诉他。

“我还以为我在那里有一百年呢！”小钻石叫道。

“我想是的，”北风回答说，“你在这里是离开七天，可在那里待了多久是另一回事。在我背后和在我面前，情形太不相同了！它们遵照的规则根本两样。”

“我很高兴，”小钻石想了一下说。

“为什么？”北风问道。

“因为我在那里过了那么久，离开妈妈却只有那么短时间。她还不会要我离开桑威奇回家。”

“不会。不过我们不要再谈了。我现在接到了命令，我们必须在几分钟内离开。”

转眼间小钻石发现，他独自一个坐在岩石上，北风已经不见。一只像大黄蜂或者金龟子的东西飞过他眼前，不过也许两者都不是，因为冰上没有昆虫。它围住他绕圈圈，绕了又绕，他得出结论，这只能是北风本人，它不比童话里的“大拇指”大，“大拇指”的妈妈可以把他放在铺绒布的花生壳里。不过北风这时不再透明和瘦小了。她虽然小，可是圆滚滚的。再一转眼，她蹲在他的肩上。

“走吧，小钻石，”她在他耳边用最小最尖的声音说，“我们该上桑威奇去了。”

小钻石拼命扭转头，才能用一只眼睛看到她，因为鼻子挡在她和另一只眼睛之间。

“你不抱我走吗？”他悄悄地问她，因为他知道，她变小的时候不高兴听到很响的声音。

“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孩子，”北风微笑说，“你怎么敢跟我开玩笑？对，我会抱你走，可为了你的没有礼貌，你首先要走上一点路。来吧。”

她从他的肩上跳开，可当小钻石在地上找她时，他什么也看不到，只看见一只小蜘蛛用长腿爬过冰朝南方跑去。作为一只蜘蛛，它跑得实在快，可小钻石跑过了它，在它前面离开好一段路，然后停了下来等它。不过它追上他比他想的快，它已经变大了许多。那蜘蛛越变越大，越跑越快，最后小钻石一下子发现，这不是一只蜘蛛，而是一只鼬鼠；鼬鼠飞快地跑，小钻石追它，拼了命才追上了。这鼬鼠又越变越大，变到最后，小钻石看到这不是一只鼬鼠，而是一只大猫。猫跑啊跑，小钻石在它后面追啊追。跑了半英里，他发现那猫停下来在等他，同时不浪费时间，趁这机会洗它的脸。猫又跑起来，小钻石跟着追。等到他下一次追上那猫，那猫已经不是猫，是只猎豹了。猎豹又变大成为一只美洲豹，全身是眼睛那样的斑点。接着美洲豹又变大成为孟加拉虎。小钻石对这些野兽都不怕，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在北风的背后，不管她变什么和变多大，他都不用怕。老虎在冰地上笔直朝南奔去，在小钻石的眼里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在白色中变成了一个黑点，最后连这黑点也不见了。这时候小钻石觉得不想再跑下去了，冰变得非常崎岖不平，而且他离开大海边的悬崖已经很近，因此他放慢脚步，改为走路，自言自语说：

“我跟北风开了个玩笑，等她罚我罚够了，她会回来找我的。我知道她会，因为没有她帮忙，我再也走不动了。”

“你这亲爱的孩子！这只是闹着玩。我来了！”北风的声音在他后面响起来。

小钻石回头一看，她就像他最喜欢看到的样子，一位高高的大姑娘，站在他的身边。

“老虎哪里去了？”他问道，因为他从科尔曼小姐给他的图画书知道所有的动物。“当然，”他接下去说，“你就是那只老虎。可我都闹糊涂了，弄不清楚了。我明明看到它在我前面那么远，可你就在我后面。你知道，这太怪了。”

“你看着一定很怪，小钻石，这我知道。可对于我来说，这不比吹断一棵老松树更怪。”

“那也是够怪的。”小钻石说。

“是怪！我倒忘了。不过这些事对我来说，就跟牛油面包对于你们一样，不以为怪。”

“我想到它也觉得挺怪的，”小钻石坚持说，“我只想有一片牛油面包！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吃东西了，好像很久很久了。”

“那么来吧，”北风弯身张开双臂说，“你很快就会有牛油面包。我很高兴知道你要牛油面包。”

小钻石伸出双臂去迎接她的双臂，安全地扑到她的心口。

北风跳上半空。她的头发开始飘起，散开，飞舞，响起轰轰声，他们旁边的一条大冰河也响起了轰轰的回声，缓慢的洪流同时冲倒两三个冰山，它们落到他们的脚下的海浪中，北风和小钻石双双向南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