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谁知道人生怎么安排
1990年我大学毕业,因为是县政府委培生,我的档案落户到县人事局,就业去向就是县高官常讲的“我们是全国贫困县,没有人才是根本,有人才才能有好的工业”。
我“以工带干”被分配到县经委,后来又被安排到县里国有大型纺纱厂,因为在学校学的是电气自动化,理所应当的分配到配电房,当了一名电工。因为理论暂时不能联系实际,工厂配电房对我来讲就是一个全新的工种,当时心里也明白,什么都不会也要当作什么都懂似的,不说话,别人讲,我只点头,因为我心里明白,说不会不行,全厂2万人都是“农转非”的小学初中生,就引进一个不用花钱可以上班并且还吃公家粮的干部,你说什么?同时我也明白,不会装懂早晚要漏馅,别人眼里的大学生应该什么都会,于是偷学低压电工技术开始。
技术学会了,说实话也不怎么样,仍然跟着电工班长屁股后面转,天天买着班长的好脸色。班长可能看出来我们学的东西和实际操作不搭边,他心里比一开始要舒服的多,现在最起码天天有笑容。因为他明白的很,我是早晚要替代他的,他工作十几年,可是从小熬成婆的,不知道买了多少师傅的脸色和技术。
在当时那个年代,在城里上班就是工人,工人就是富裕家庭里面的人,不是父辈有本事吃着国家粮,根本没有可能当工人,在我们农村人眼里,他们就是所有男孩子努力的方向,所有女孩子要嫁人的目标,不管他们有没有文化,长的与丑与俊!有饭吃不愁穿衣就是头等大事。
当上了班长更了不得,大大小小是工人当中的“凤凰头”,电工在所有人眼里就是要比一般的操作工高一个级别,“紧钳工慢车工,吊儿郎当是电工”,人们眼中,不用干活的就是干部。况且班长手下还有22名工人,属于他的势力范围。
通过班长的老婆就看得出来,他老婆可是财务付厂长的小姨子,放到现在,绝对是一等一的漂亮人,当时大家都还说,我们班长虽然1.5米,他老婆虽然是1.7米,不般配吧?因为他老婆不是非农业户口,要不是他姐夫是厂长,班长还不愿意她呢!你知道有多少非农业户口的女孩子追班长的?好几百,明白不?
60年代的生育潮造就了90年代的人潮汹涌,也造就了纺纱厂的就业压力。每个家庭孩子好几个,有的达到13个,男孩子不要上学,上班当工人就好,女孩子能够上班就是一只脚踏进了城里,要是能够找一个城里人,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父母的腰杆,比现在孩子考上清华北大挺的还直。
形势就像天气变化很快,93年国家实行“分税制”继而开展推行“企业重组改组”“企业破产兼并”,2.6万人的国有纺纱厂进入了破产程序,工人变成了下岗职工,人员一下子跑到全国各地小的纺纱厂去了,开始工人们又哭又闹要上班的高涨情绪,一下子被出门打工比在家里挣钱还多的形势压到平静了。
所有工人这个时候才明白,出路出路,出去才有好路,下岗工人迅速变成了打工有钱人。
破产,破产谈何容易啊!纺纱厂破产之路是何等的漫长啊!所有工人眼巴巴的登录13年。电工班长因为有技术,被留厂上班,开始大家都羡慕的要死要死的,后来我们打工挣到钱才明白,留厂就是“流产”,人财两空!
班长老婆因为下岗打工,无情离婚后嫁给了我。班长天天骂我“无情”,我就是他的坎,几辈子没干好事欠你的,上班的时候没有被你代替,下岗了就应该这样还你,冤孽啊!
虽然班长口口声声骂我冤孽,因为他是“双女户”,孩子们天天到我这里来,煨着妈妈找温暖。我这个人天生的喜欢孩子,似乎我哪辈子欠了班长的感情债似的,要为他的孩子买吃的喝的,孩子们也把我这里当做家一样,原来是一星期来一次,后来放学就来我家里,搞得邻居们笑话我“拉帮套”。
班长可能天天发愁,天天喝酒,一直喝到右手打哆嗦,医生说是酒精中毒。我劝过班长,作为工友,你又是我的班长,现在因为阴差阳错成为一个老婆的男人,为了孩子,能不能不再喝酒了?他苦笑着说,我说不来什么感觉,总是感觉我死了一样,用一句话说就是,行尸走肉,我现在已经不是我了,我也不是你的班长了,那都是历史过去的事情了。
我要不是孩子有你给养着,我想好了3套办法来搞你,不过你也不是什么坏人,是我那老婆贪图富贵,他妈的看我有用就跟我,看我不行了,就找到你,我也想明白了,女人就是这样,唉!一开始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有这样不详的感觉,这样漂亮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比我强的人跑了,现在终于应验了,老天爷安排的没有办法,也算是“心想事成”吧!
我应该谢谢你,毕竟我还能天天见到她,孩子还有妈妈在,要是跟着外人跑了,我死都闭不上眼啊!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班长温和的看着我说,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一个大学生,吃着国家粮,拿着高工资,怎么就喜欢她呢?她还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我告诉他,缘分两个字你知道吗?她是我的远房表妹,我们小时候见过面,还在一起玩过摔瓦屋。她也说过喜欢我,我也说过,只是造化弄人,她爸爸认为,女孩子就应该嫁上班的工人,只要嫁给了吃喝不愁的城里人,我们全家人脸上有光,三辈子不用担心了,于是逼着她嫁给了你!
你是大学生啊?
正是这个大学生,铁定了她爸爸的想法,哪有大学生找农村媳妇的?历史证明不可能的。
班长不再问了,仍然苦笑着是说,是的,我也相信缘分,我们缘分尽了而已,不应该悲伤,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