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徐玉诺

徐玉诺（1894—1958），又名言信，笔名红蠖，河南鲁山人。著有诗集《将来之花园》和《雪朝》，短篇小说集《朱家坟夜话》（1958年）。

记忆

一

人类生活着，如同小羊跑进草场一样，可以不经意地把各色各样的草吃在肚里，等到晚上卧在牢圈里，再一一反嚼出来，觉出那些甜，苦，酸辛……

人类也同小羊一样愚笨；总不能在现在里尝出甘，或苦的记忆！或者这些甘，苦更不一定！

……

为什么我在寂寞中反刍？

为什么我肚中有这么多苦草呢？

二

人类又同画家一样；可以不经意地画些松树，浅草，小狐，耗子，在他周围的墙面上。

后来这些小松树，小草叶，小狐狸，小耗子都中了魔术，都像刺针一般，妖怪一般怒目相待他的主人。

这就是人类自己的魔鬼。

海鸥

世界上自己能够减轻负担的，再没胜过海鸥的了。

她能把两翼合起来，头也缩进在一翅下，同一块木板似的漂浮在波浪上；可以一点也不经知觉——连自己的重量也没有。

每逢太阳出来的时候，总乘着风飞啊飞。

但是随处落下，仍是她的故乡——没有一点特殊的记忆，一样是起伏不定的浪。

在这不能记忆的海上，她吃，且飞，且鸣，且卧……从生一直到死……

愚笨的，没有尝过记忆的味道的海鸥呵！你是宇宙间最自由不过的了。

（选自《将来之花园》，商务印书馆，1922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