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的高考

我参加高考的那一年是马拉多纳施展上帝之手的一九八六年。那一年，春节刚过，鞭炮的硝烟味还没有散尽，学校就开始拧螺丝，教室里也弥漫着火药味，压迫得人喘不过气，同学们个个模样凄苦，脸上写满了忧患，上学放学走路都好像狼撵，裹挟着你，不由得你不卯足发条，拼命向前奔跑。看着老师和父母期待的目光，谁也不敢懈怠。那时还没流行上网，没有手机，没有新衣服，甚至头发很长了也不愿耽搁时间去理。我只牢记一个信念：必须考上大学。那时，考上大学就意味着端上了铁饭碗，工作不愁，成了公家人。看在铁饭碗的份上，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同学们一起点灯熬油、头悬梁、锥刺股、卧薪尝胆。敬爱的班主任许老师常给我们讲往届苦读苦学的学子们吃苦努力，终于修成正果金榜题名的励志故事，鞭策我们不断努力，在书山中跋涉。只要是课本涉及的东西，略有考试嫌疑，我们都囫囵吞枣，不加选择地抓起来往脑袋里塞，根本不考虑是否能够消化。

距离高考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们每天都在题海里扑腾，模拟考试一浪接一浪，打得我头晕目眩。直到考得眼冒金星，屁股糊焦，身经百战，成了金庸小说里或者武打电影里的铁布衫。谁知道在通往铁饭碗的道路上要穿过多少障碍，需抵制多少诱惑呀？艰难得就如唐僧西天取经。先是心仪已久的女同学那可爱的脸庞，总在脑海里浮现，我们只能互相远远的看一眼，把甜蜜的念想偷偷地埋在心底。接着是莫名其妙晚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然后是可恨的墨西哥世界杯，在临近高考的日子不断诱惑着我，暗自告诫自己只瞄一眼，可到电视跟前却怎么也舍不得离开，指挥我那灌铅的双腿依依惜别，需要多么顽强的意志，多么坚韧的克制力和忍耐力呀。历经十年寒窗，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练练，虽然嘴硬，但一旦走向高考考场的那一刻，突然就好像有一种即将迈向刑场，不是正义凛然而是惶恐不安的感觉来，心里颇惴惴。精神不饱满，斗志不昂扬，是怯场还是厌战？脑子一个劲蹦出“考不上大学了怎么办？”这个非常揪心的问题。进入考场，气氛肃杀，见监考老师面色凝重，双目贼亮，气势汹汹，如临大敌，自己赶紧做深呼吸稳定情绪。开考后，两考官一前一后，正襟危坐。前台的目光炯炯，两目如探照灯般来回巡视，尽管看不见后面的探照灯，但总感觉如芒在背，身体笔直、不敢稍动。哪还有功夫左顾右盼？估计略有偷窥的嫌疑，必有被生擒的危险。双目不敢斜视，只有笔在试卷上不停地走，握笔的手心早已积聚了一滩汗水。考场里只听见一片像蚕吃食的声音，情何以堪啊！？如此这般，最后一门终于考完。走出考场后，长吁短叹的、笑容灿烂的、默默流泪的都有。我虽然没发挥好也如释重负。那时正流行齐秦的歌：“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虽然迎着风，虽然下着雨，我在风雨之中念着你。”这首歌正好唱出了我们这些考生的心声。不管结果如何，日子还要继续。我们那时面对的人生就是路遥小说《人生》中高加林的人生。我至今还记得考完试的那天晚上，走在大街上，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感觉那晚的灯光特别璀璨。

流年似水，又到一年高考时。二十五年过去了，我的高考，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地烙印，几次做恶梦，都是在考场上，被难缠的试题吓醒。但愿现在的高考不再是沉重的话题，只是孩子们人生中一段美好而轻松的回忆。

2011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