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说我带你走
黄浦江上邮轮从我眼前驶过,对面教堂里的钟声,悠远而绵长。
我听见王鹤允跟我说:“你打算就这样消失?”
我说:“不是你说分开的吗?”
他说:“我早看出来,你就是这种女人。你到底有没有心,我们感情你说扔就扔。”他语无伦次地指控我。
悲伤在我的心底蔓延,我很想说:“我很想你。”可是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一句:“你说得对。”
这句话刚一出,那边便传来嘟嘟声。
他的声音消失在我的世界里,眼泪模糊了双眼,脑海中出现了他的样子,他一本正经地跟我说:“别抽烟,要快乐,要学会和人交流。”
我在想念他,也在试图忘记他。我们还会有未来吗?我不知道,这让我更加难过。
身边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也有肤色不同,黄头发的外国人经过。这座城市比西安更加繁华,更加美丽迷人。而我却对它毫无感觉,像是把心丢在那座千年古城一样,只剩下一副躯壳在这里生活。
我又一次开始抽烟,这一次是因为孤独,想要用什么东西驱除孤独。再后来上了瘾,就像对王鹤允那个男人一样,想要忘记,却再也忘不掉了。
我坐在江边,仰起头,让眼泪尽量不掉下来。我看见了蓝天,它依旧那般自由,像看透世界的神一样,俯瞰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我盯着手机,期待能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可是手机始终静默。我终究没有忍住,看着他的电话,按了下去。
那边片刻安静之后,我听见他说:“吴启,你想我吗?”我低声回他:“你说的对,我可能不适合你。”
他突然说了一句:“吴启,我爱你。”
那是他第一次跟我真正意义上的表白,那一句我爱你,摧毁了我所有的伪装。
我在电话这头,开始哭泣,到最后号啕大哭。他在电话那头一直在说话,说我离开之后,他再也无法平静地生活,说在没有我消息的这些天,一直备受煎熬。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信。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做了很多愚蠢而没有缘由的事情。你离开之后,我才知道,那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听到他说这些,所有的委屈和悲伤,都跟着海风飘散,消失不见。在他的诉说中,心中的所有不快乐被一种叫幸福的东西代替。
我跟他讲了我的境遇,父母的反对,我的煎熬。
他说:“丫头,我知道了,我会等你,等你回来。”
我说:“好。”
我们就这样重新恋爱了,而且是异地恋。
跟我哥哥来到上海之后,我被安排进了一家餐厅做服务生。早晨十点上班,晚上十一点下班。餐厅的工作无聊而乏味,而我与所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哥哥离我很远,几个星期也见不了一面。
我在这里孤独地生活着,夜里躺在宿舍里看书,趴在床上写日记,写对于王鹤允的想念,写这毫无希望的生活,写这座冰冷而繁华的城市。
偶尔也会收到一些小男生的表白,他们简单粗暴地询问我的意见。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无趣,每天晚上,王鹤允都会打电话过来。
每一次他都会说:“丫头,你快回来吧!我一直在等你。”
有时我会带着上海口音跟他说话,他总是莫名地跟我发脾气。
他说:“你越来越像一个上海女人,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任凭我如何解释,他都不听,然后挂了电话。
我们会好几天不联系,直到他再次打电话过来,再次和好。我们就在这样相互折磨,又无法分开。
休假的时候,我一个人乘坐公交车,靠着窗边,看着外面的世界。从起点坐到终点,又从终点到另一个终点,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有时我会把写的故事发在空间里,有很多人在下面评论。那是一群和我一样爱好文字而又孤独的孩子。在无聊的时光里,我和他们一起聊天,一起讨论活着的意义,讨论人生。
而在现实的生活,我却说不出一句话,甚至不会与人交流。
偶尔会收到卡卡和仲夏的消息,我们的联系逐渐变少,即使联系也是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她们忙着上课,忙着恋爱。
我们曾经以为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一直老去。没想到我们就这样分开,而且很快疏远。
我开始思考,这世界是否有真情,有永远。
关于王鹤允的记忆也越来越少,到后来甚至想不起他的样子,像是爱着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男人。
他说:“吴启,你要走进这个世界,你好像一直活在世界之外。”
我无法回答,有时候,连他的电话,也懒得去接。
生活就那样重复着,很快几个月过去了。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已经来上海三个月了,我依旧没有学会如何在这里生活。
哥哥说:“马上过年了,我们该回家了。”
我跟着哥哥再次回到了家乡,这里什么都没变,跟我记忆中一模一样,荒凉寒冷。
我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炕角,妈妈忙着给我们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我在想,我会不会以后变成母亲那样,丧失对世界所有的希望,就这样,在锅台上转一辈子。
未来在我心中,变得很远,很远。
在我回家的第十天,有人上门说亲。我听见父亲说:“也好,可以见个面,不念书了,是该成家了。”
再后来几天更多的人上门说亲。家里变得热闹极了,我看着这个架势,害怕极了。
那天,我给王鹤允说:“家里给我说亲了,他们让我结婚。”
王鹤允沉默很久说:“吴启,等我,我带你走。”
那是我第二次逃亡,策划很久。
我开始不断地相亲,应付着眼前的男人。一直到正月初七,我收到王鹤允的电话。
他说:“吴启,八号,我在上次的车站等你。”
我说:“好。”
那一天距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半年了。那一夜,我一夜无眠,一直到天微亮。我起床,把那双绣花鞋和洗漱用品放进了背包,悄悄溜出了大门,离开。
当父亲看到我的信的时候,我已经跟着王鹤允,乘着去西安的车子离开了。
那天我告诉父亲,我想要不一样的人生,我不要结婚生子,辛苦一生的生活。
他们到底还是爱我的,对我的逃离,选择了原谅。
我收到哥哥打来的电话,他说:“爸爸这边我会给开导,你照顾好自己,没钱了,给我打电话。”
我挂了电话,有些难过,一直在抗争,却从不知道在抗争什么!转过头,看见坐在身边的男子,却感觉陌生极了。
他变了,比之前更瘦弱了,脸上长满了青春痘,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我竟然委屈地哭了,而他在一旁安慰我说:“丫头,我会照顾好你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