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抢人
“所以《“真相”》这一集之后开始是羡慕的课的部分了么?”苏慕莘也不知道自己在不死心个什么劲儿。
“嗯,暂时是。”
“这不是没说真相是啥么?”
“嗯,没看见有个引号么?”
“你这就给它解释完了。”
尹鸢有点无奈地抬头看了眼苏慕莘,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是无理取闹呢。
其实也不能算作无理吧,虽然她的理没在这里。
苏慕莘最近被尹鸢的男朋友采取了隔离战术。当然,不是之前实验室的那个。这是一个粘人精。
本来新学期她们专业课的时间错开了,见面的时间被压缩到了一日三餐。尹鸢说由于新晋男友坚持要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苏慕莘还没有意识这个“一起”没包括自己。
为了顺应男友的懒觉作息,尹鸢的早餐时间从日常的七点延迟到了十点,而那会苏慕莘都得出现在教室了。当然,一开始苏慕莘也没觉得不能一起吃早饭是个什么事儿,毕竟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没有课还能坚持早起的尹鸢简直就是个变态。现在没人拖着她,她还乐得睡到差不多能踩点进教室的时间起床,至于早饭嘛,自然是跳过就好了。
没曾想,这玩意儿只是连锁反应的开端而已。所以当尹鸢告知苏慕莘因为他们早餐吃太晚,12点根本不饿,问她要不要下午3点再一起吃午饭的时候,苏慕莘差点脱口而出,你这是想饿死我。所以这大概成为了苏慕莘在尹鸢面前有话不敢直说的开始。
即使再后知后觉,苏慕莘还是终于在被成功拖延了一周没怎么吃上饭之后定性了自己被放鸽子的事实。这是要跟我抢人啊,她发现这确实不是宽宏大度就能解决的问题,于是,苏慕莘暴躁了。当然她丝毫没有察觉可能在常俗里是自己耽误了尹鸢跟男朋友相处的时间,而不是她的新任男友诡计多端想要拆散她们,至少现在还不曾察觉。
“是这样,我可以自己吃饭的,没关系。你俩一起吃就行了,不然如果你说跟我吃的话我会一直等你。”苏慕莘在想,尹鸢又怎么会听不懂她话里的埋怨呢。她自己也有点分不清,这只是因为被放鸽子的不舒服,还是因为她不敢多说的人群恐惧,恢复到独自吃饭这件事花了她一周时间。她不知道,现在的尹鸢还会不会搭理这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只是非常想念,那个会安排好她的尹鸢,把她惯坏了的尹鸢。她不知道,她是更生气尹鸢男友带来的改变,还是更生气自己竟然没有应对这突如其来改变的能力。
尹鸢说,“我正好有空呢现在,去吃米线不?”
“嗯,有。”苏慕莘立马就忘记了之前积累的不开心,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喜欢的人一键解决不满意的小媳妇儿。
于是才有了开始坐下时对更新的羡慕系统的吐槽,虽然发泄怨气是不好的,哎,谁还没有个别扭的时候。“所以这次唯一的收获就是应该去看一下《白夜追凶》么?”苏慕莘试图转移话题来淡化刚才因为自己的迁怒而造成的低气压。
“我还有新发现。”尹鸢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苏慕莘的不自在。又或许,尹鸢只是比苏慕莘要更早进入到“珍惜当下时间”这件事,那意味着,无论谁在你面前,都尽量别让自己遗憾的行为模式。
“什么发现?”
“就是在探案这条线的羡慕的每堂课上,都多了一个行字,大致意思就差不多是羡慕用望远镜远距离观察了这帮孩子一类的。”
“这你都能发现……一行字?”
“哦哦,我扫了一下文字说明,没用身临其境,所以我觉得她在调查。”
苏慕莘于是陷入了一小会对尹鸢那一目十行的功力的羡慕,虽然她几乎是仗着自己记忆力好不去重复读书,但阅读速度这件事果然也是个限制啊。
“调查什么?真正的真相么?”
“嗯。”
“那另外那边呢,有什么进展?”苏慕莘是在说她们之前开的账号的剧情进展。
“开始进入到悬疑阶段了,你说神不神奇。”
“嗯,看来我们已经基本克服了之前觉得它根据我们的对话内容跟环境做了对应的调整带来的心理障碍了呢,现在可以单纯觉得神奇了。”
“嗯,真的,人真是奇怪,对改变不了的事,慢慢就习惯了。”
“嗯,我最近看到一个说法是‘结局已经写好了,重要的是故事会怎么发展’。反正全身沾满毛刺也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躺下呗,等着问题自己解决自己。”
“看来你最近又发展了新的爱好呢。”
“哦哦,反正我俩课都冲突了,我就又去旁听了点文学系的课,我最近发现,不用写作业听课真是轻松啊。”
“还有啥有意思的吗?”
“你说内容么?没啥欸,我听了几天发现跟能自己找到的资料内容大差不差就不想去了,不过我那天上课查资料的时候还被来巡视的老师点了。”
“哈哈哈,那你咋说的?”
“我说,我是来旁听的。”
“然后呢,那个老师相信你了么?”
“嗯,说起来,这是不是提供了一个思路,如果在自己真正的课上被抓住在干别的事,感觉旁听这个借口就很不错。”
“哈哈哈哈……”
苏慕莘天真地以为,这天过后,她们又会回到朝不见夕见的生活里。结果问题并没有自己解决自己,当然也可能是给它的时间还不够充分。直到她慢慢习惯尹鸢不再主动跟她联络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直到她从有事没事都给尹鸢发消息,然后在迟来的回复里反省自己其实会不会在打扰对方。她才发现,原来从形影不离到形单影只并不是个渐变的过程。而是她没有办法再充满热情地什么事都告诉对方的时候,新的日常就已经到来。
苏慕莘想起了曾经的朋友们也是这样的,即使她再努力想要保持联系,也无法抵挡所谓的人生阶段,这就是所谓的宿命么,她明白了,但是她不想接受。之前她身边有尹鸢,她以为至少她的世界不会改变,她想,或许她想错了,或许由于尹鸢的出现,她已经相对来说更晚地需要独自去面对这个世界了,她想,其实她应该感恩。所以,习惯就好了。只要和自己说,能习惯的,就好了。
终于,在苏慕莘都快要不记得上一次尹鸢跟她联系是什么时候的时候,收到了尹鸢的消息,说生日要到了,准备跟苏慕莘出去剪个头发,然后吃个饭,放松一下。苏慕莘开始雀跃,毕竟许久未见,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你只要想着会相见就无法克制地感到开心。
但是如果世界突然给你升级了打怪的难度系数,是不是就不要怀抱太过于乐观的期许更好?至少当苏慕莘卑微地发现,即使是在一个月才能见一次的时间里,敌军也一直用耳语通话占据了所有尹鸢的工作记忆,她开始想,这真的算是相见了么。于是苏慕莘暗自决定,以后还是没事别先太开心,不然就会像今天的自己似的,一整天就好像一只只会印随的小鸡,被母鸡彻底无视而一点点磨灭等待相见的热情。
可是啊,一路跟着轻言细语地哄着对面的尹鸢,时不时听到对方不知道在抱怨着什么的状态,语气也并不好,苏慕莘看着沉静着近乎没有表情的尹鸢的脸,看不出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难道这就是爱情么?盲目地让人有些害怕的样子。于是苏慕莘一边走着,一边抬头看着在狭窄道路的两旁因为冬天而光秃秃的树,有两只鸟儿在欢脱的跳跃。苏慕莘想,这世上的欢脱会不会也是守恒的,目光离开尹鸢的自己,就会看到别的风景,当作补偿。
苏慕莘从来没有跟尹鸢聊过爱情观,毕竟她从进来大学就一直是有男朋友的状态。苏慕莘没有想过,这竟然是一个会跟朋友冲突的选项。所以她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理进程,大概就跟经历了死亡前的准备五阶段差不多,现在已经到了认命的程度了。
然而更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苏慕莘估计错了“死亡”心态的进程。
苏慕莘后来在想,那个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要求出现在晚饭现场的男朋友。尹鸢会不会也感到过后悔呢。她在被折腾了一整天之后妥协了答应要见面的男友,突然出现在她俩的饭桌上,一整顿饭都在数落着她们的不好,当然主要是苏慕莘的错,要把尹鸢带上歧途。
苏慕莘那阵子总想起来的时候,总是想不明白自己失去反应能力的原因。是因为没想过这浮夸的剧情能出现在现实里么?因为完全不在自己的预期里,所以就呆楞当场了。还是其实自己原来就是这么怂,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不敢反驳,他指着鼻子了么所以?
然后记忆里尹鸢不知道从什么时刻开始哭,于是她也就跟着哭了。断断续续只记得自己一直在重复着那句,是我害了你么。情绪用事果然是大忌。还在战场呢,这不就相当于缴械投降了么。哎,但前提是,她得先知道原来那是个战场啊。苏慕莘很多年之后,都依旧不能记住尹鸢的生日,她在想,难道是因为当初抱头痛哭的记忆太令人费解,于是连整个时间点都被她强制删除了么?人为改动了记忆的负重,不记得的话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大概是人类所谓长大的瞬间之一。
尹鸢说,“怎么会,你别听他的。”
“那你为什么要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呢?”
“不知道,可能因为是真爱吧。”
很后来的后来,苏慕莘才在一次次回想这句话的瞬间觉得,或许自己当时理解错了,那句话里其实包含的是尹鸢已经无法找到任何理由的无奈罢了。只是即使知道心理上人们无法评估沉没成本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要退出其实都需要时间。
苏慕莘觉得,尹鸢理所应当清醒过来,从被控制的人生状态里,在这样被人侮辱的情况下,至少是可供逃离的最佳契机。
她听见自己说,“你做个选择吧,我和他,看起来,不能共存。”
是啊,她逃走了,连带着在那时产生过的,她希望自己可以很快就忘记的憎恨。对于不重要的人,让他们更快地经过人生,是苏慕莘那时的选择。她问过自己很多次,如果她知道尹鸢真的会选择长久地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的话,她还会不会那样说。又或者,她真的那样说过么?毕竟从来,她都没有听到过尹鸢的回答。
苏慕莘后来学到了一件事,是在那时候知道的,如果生活中有更迫切的压力的话,心理能量会发生转移。她开始申请各研究所研究助理的工作,就像她当初跟尹鸢承诺的想要辅助她的那个未来里她想从事的活,即使她现在已经知道,那大概率不会是尹鸢的未来了。她慢慢收敛自己,知道自己并不会在尹鸢的未来占据一席之地,却还是想尽力跟她保持关联性。
这天苏慕莘从教学楼的洗手池边路过的时候,发现窗口下面有一个人影。她突然就想上前问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呢,这么难过地压低声音地抽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这么做,可能因为初尝了孤独的自己,对看起来同病相怜的人产生了同情心。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那竟然是尹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