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片真意
今日芮国王宫好不热闹，新增的宫殿本就富丽堂皇，崭新艳红的粗大参天梁柱与层层迭迭繁复屋檐，再再显示了芮国的富有与气派，以及新君过人的统治能力与新气象，尤其今日新君芮桓公姬昊将迎娶第一位夫人，宣告了芮桓公时代的一个里程碑，姬昊是极为重视的，新旧宫殿区处处仔细妆点得金碧辉煌。
黄金的饰品重点点缀在大殿的内外，衬上宫殿的艳红色越发显得贵重喜气耀睛夺目，芮国由于商贸与位置关系多有与北方远西的草原民族往来，因此草原民族对黄金的喜爱也传递到芮国，黄澄澄金灿灿沉甸甸的黄金谁会不爱呢，尤其黄金流动的延展性，黄金制品可千变万化，实现人们的想象力与创造力，能装饰在任何一处、任何一物、任何一人。
隆重的婚礼仪典有序地开始，姬昊终于看到大殿门口外出现的红衣女子，这就是他的夫人了，远远的身形显得那样娇小，披着盖头举止显得无措小心，被人仔细搀扶着跨进了他的大殿，跨进了他的心门，姬昊注视着曹贞缓缓向他走来，想要牢牢记下这一刻，他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之一，当她走到身旁，姬昊闻到一股香气，贪心地也想将这香氛记下，记在心里，两人比肩而站，进行着繁复的礼节，过程中姬昊同时观察着曹贞，他比她高一个头，肩膀比她宽了两倍，手掌也比她大得多，手臂比她纤细的臂膀强壮有力得多，种种处处都显得相较于他，曹贞如同她自身的处境，需要他的照顾与保护。
婚礼仪典结束后，曹贞先被送进了新房，而姬昊则到了大宴宾客的会场，芮国好久没有这样重大喜庆的典礼了，在之前就是姬昊的登基大典，但登基大典是郑重严肃的，不似今夜可以开心放松接受地四海八方的祝福与进酒。
姬昊的大婚之宴来了无数贵客，几乎所有的姬姓诸侯国都来了，少数几位交好的姬姓诸侯国国君、各国太子、许多贵族世子，还有邻近的诸侯国都派了祝贺的使者，也有派太子亲至的、或是重要贵族大臣，甚至素有交往的草原民族部落，也派了部落公子或重臣前来祝贺，可说是将虽非蓬荜的芮国宫殿充盈地更是熠熠生辉。
「芮桓公，恭喜恭喜，周天子派臣来祝贺。」周的使者首先向前敬酒道贺。
「谢谢周天子与使者的道贺与贺礼。」姬昊回礼道。
紧接着是虢国国君、魏国国君、晋国贵族使者、秦国贵族使者、北方草原部落公子、焦国太子、成国太子、虞国贵族世子等等芸芸贵客一一向姬昊敬酒祝贺，这欢乐的场合里，这些平日里相互较量算计的诸侯国，无论是否同姓异性，无论是否同宗，今夜都收敛起尖锐的爪子利喙，暂时将心思藏至笑脸的面具之后，穿梭交际于婚宴会场，彼此攀谈招呼，和平克制，不知情的天真人还会以为众人交好，至少此刻真心欢愉，孰不知交谈之间，字字珠玑，句句深意，皆是棉里夹刀。
姬昊早已饮下不下百爵的敬酒，寻常人早已早早躺下，但姬昊是海量，千杯不醉，他也仔细留心着众宾客间的接触与话语，几个心腹大臣之前早受他指示，分散地留心各国互动态度，没有比这个场所更好搜集信息、打点交际的了，对各诸侯国都一样，虽是姬昊的私事场子，何必白白浪费这个机会，姬昊可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是芮国的国君，肩负芮国与芮国人民的重责大任。
夜渐渐深，盏盏点上的宫灯，挂满整座宫殿，更是映照得黄金红柱华彩绚烂，金碧荧煌，众人因酒因言醉眼蒙眬，放眼所见虚幻华美，配上飘渺乐音，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到了散场时刻，指不定稍后的梦中才为最真。
姬昊也被送进了新房，只见他的小娘子还未累得睡着，温婉安静地坐在床沿等着他，姬昊看了一阵，默默稳步地走到一旁偏室，就着小几上的一盆清水洗了洗脸，净了净手。
曹贞其实累得不象话，期间已打了好多次哈欠，也打了几次盹，但对夫君的强烈好奇，她强撑着不敢睡，从夫君进门，她的耳朵就立了起来，但有盖头的关系，曹贞总是无法判断夫君在做什么，听着夫君的步伐，怎么在房里走动，却迟迟还没来到床边，反而是又走到了偏室，她听不出来，她猜不出来，她不理解他，直到偏室传来水声，曹贞想夫君应是醉酒了，想洗把脸清醒清醒。
终于姬昊接近，慎重地在床边坐下，慎重地双手揭开曹贞的盖头，两人四目相交，相互认真打量着对方。
曹贞看到了一个英俊男子，大大的眼睛，似锋的眉型，高挺的鼻子，有厚度的双唇，有角度的脸形，曹贞心中不禁心喜，她的夫君是个俊俏的人，不觉害羞地微微低下了头，不敢再直视姬昊，双手扭捏地抓着衣裙。
姬昊看到了一个妙龄少女，乌黑单纯的眼睛，纤细温婉的眉型，小巧可爱的鼻子，丰盈滋润的双唇，圆润温柔的脸形，姬昊深吸一口气，就着晃动的烛光，轻轻温柔的托起曹贞微尖带肉的小下巴，仔仔细细地再将曹贞看个明白，记个清楚，接着尽量将声音放得温和地同他的小夫人说话。
「饿不饿?刚刚吃了吗?」
「不饿，刚刚有人送来吃食。」
「忙了一整天了，累不累?」
「不累，还好。」
「害怕吗?」
曹贞没有说话。
「不要害怕，今后我就是妳的夫君，我会同妳父母，同妳兄长一般保护妳，疼惜妳，我知道妳小小年纪跋涉千里来到我芮国，嫁予了我，一定是很紧张很惶恐，一开始如此是正常的，妳只是还不认识新的环境，不认识新的人，不认识我，慢慢的妳就会知道，我是妳的夫君，是妳的亲人，这里是妳的家，妳会慢慢习惯的，有什么需要，有什么想的，妳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听妳说话，帮妳准备着，就像之前在邾国的生活一般，没有不同，甚至更好，只是要记得，今后妳就是我芮桓公姬昊的夫人，是芮国的夫人，心中要时刻有芮国，要有芮国的人民。」姬昊缓缓温温地对着曹贞说。
只见曹贞的头垂得比刚刚更低了，还是没有说话。
姬昊看了看曹贞的反应，笑了笑，笑自己太急太快，曹贞只是个一直养在深宫深闺的小女孩，自己怎么一开始就跟她说这一堆，最终还是严肃的话，所以姬昊轻轻执起曹贞的双手，重新再说一遍。
「我会对妳好的，还害怕吗?」
曹贞的手没有闪躲，只是没有施力地让姬昊牵着。
「不怕了。」曹贞弱弱地回话。
姬昊轻轻笑出声来。
「我不是在笑话妳，是觉得妳可爱。」姬昊赶紧解释说道。
曹贞又不回话了。
「有没有想跟我说什么?或是想跟我要什么?」姬昊问道。
曹贞略略抬起头，但还是不敢看着姬昊，但是有认真地想，想了一会儿说道。
「现在没有。」
姬昊很有耐心地说，「那好，想到随时跟我说，那我们就先休息。」
第二日一早，姬昊如同平时一般早起，起身着衣到宫殿一角锻炼，这是十数年来的习惯，从未间断，新房中的曹贞则比平时足足早起了一个时程，她面色红润羞怯地整了整衣领，姬昊对她极为温柔，但也绝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主，何况是洞房花烛，曹贞唤曹嬷嬷进来伺候，她虽没有长辈需要奉茶伺候，姬昊的父母皆已不在，但她想在姬昊回来之前将自己打点好，现在曹贞很满意父亲帮她安排的这个婚姻，夫君不但人长得好待她也是极好的。
「国君可好?」曹嬷嬷婉转地问着曹贞。
「嗯，挺好的。」曹贞回避地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曹嬷嬷一边帮曹贞梳着头，一边替她开心。
曹嬷嬷是从小看着曹贞长大的贴身随伺，一直以来细心照顾曹贞，就像亲母的心情一般，曹嬷嬷还比邾安公夫人长个几岁，如今来自邾国的两人相依为命，曹嬷嬷的角色自离开邾国踏上往芮国的道路开始，就被曹贞投射为像母亲一般重要的依靠，只是这曹嬷嬷不是个有见地的妇人，她能把曹贞生活细节照顾得妥贴，能帮她打点管理周遭下人，但是对着上面的人就只能乖乖听令附和，因此说帮曹贞想主意想办法，还差得远，倒是能听听曹贞的心事想法，稍微对曹贞的想法出点旁枝的意见拿点小主意，仅此而已。
门外传来姬昊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渐渐接近。
「夫人起身了吗?」姬昊问道。
侍女赶紧回道，「已经起身了。」
旋即姬昊已在大厅内，厅中的曹贞赶紧跟姬昊行礼。
「臣妾见过国君。」
不待曹贞说完，姬昊已伸手去扶曹贞。
「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曹贞红透着脸颊，堪堪回道，「睡得好。」
「那就好，一会儿我带夫人四处走走，认识认识芮国王宫，给妳说说芮国的事。」
「谢谢国君。」
看着眼前的小夫人，姬昊很是满意开心，比昨夜烛火下看着更乖巧动人，他一定要好好疼爱小夫人曹贞。
「妳应该也饿了，先一起吃早膳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