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下果园成 塞北江南旧有名
银川市西夏区地处贺兰山东麓的广袤洪积平原,这里地势较高,视野开阔,平畴千里,草木茂盛,非常适宜人类居住和生活。这片广袤的洪积平原自古以来就是各族人民赖以生存的家园,人们用各种美好的词语来描绘它,赞美它,但最为人们所喜爱的莫过于“塞北江南”,这个美丽的词语自从诞生以来,就成为银川平原的代名词。那么“塞北江南”有什么样的历史典故呢?
“塞北江南”这个概念的提出,最早出自北宋著名地理学家、文学家乐史编纂的《太平寰宇记》,该书在卷三十六中专文记载了灵州的历史地理情况,其文如下:“灵州……本杂羌戎之俗。后周宣政二年(应该为宣政元年,即578年)破陈将吴明彻,迁其人于灵州,其江左之人尚礼好学,习俗相化,因谓之塞北江南。”
在魏晋南北朝时,北方政局混乱,政权更迭频繁,很多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出现在中国北方大地上。也有很多的少数民族入居灵州地区,此时的灵州(亦称薄骨律镇),范围很广,几乎将贺兰山东麓的宁夏平原包含在内,包括西夏区在内都属于灵州管辖。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分裂时间最长、社会动荡冲突最剧烈的历史时期。铁与血的交融和碰撞,撕裂了中国历史原有的进程和轨迹,文明被蛮荒替代,农田变成了牧场。秦汉以来素有繁荣富庶“新秦中”之称的宁夏平原,也成了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重要据点,宁夏平原似乎退回到了所谓的“戎狄”蛮荒阶段。随着北魏统一北方,北魏薄骨律镇将刁雍大兴宁夏水利,重修艾山渠,灌溉着贺兰山东麓的大片沃野,使宁夏的农业经济在短期内获得了一定的恢复和发展。但是好景不长,北魏末年,中国北方再度分裂为东魏和西魏。西魏恭帝三年(556年),宇文泰病死,其子宇文觉废西魏而自立,改国号为周,史称北周。在北周统治的二十余年间,宁夏政局稳定,经济勃兴,为“塞北江南”的最终形成奠定了基础。
镇北堡拦洪库春景
北周初年,周武帝宇文邕灭北齐,完全控制了北方,想统一全国,就派兵向南朝陈进攻。陈高宗派大将吴明彻领兵出征,与北周名将王轨在淮口激战。吴明彻,字通昭,出生于一个世代官宦的士族大家。被陈朝委任为征北大将军,晋爵南平郡公,成为南朝北伐中原、防御北朝进攻的重要大臣。与吴明彻交战的王轨很会用兵,他占领淮口后,在水中竖起木桩,用铁链穿住车轮沉在江底,用来阻挡吴明彻的水军。并在河口两岸筑城防守,最终大败吴明彻,吴部3万余人及辎重全部被王轨俘获。吴明彻本人亦未能幸免。北周俘获吴明彻后,对他非常尊重,以礼相待,封他为怀德郡公,位至大将军。但吴明彻认为自己丧师辱国,没有完成使命,非常忧愤,加上背疾发作,不久就病逝于长安,时年67岁。
吴明彻死了,他统率的军队如何安置呢?北周武帝宇文邕觉得这批士兵都来自江浙一带,熟悉农业操作方法,如果能安置到一处有水渠灌溉,又离江淮前线较远的地方,化兵为民,屯田耕种,一定可以收到良好的效果。于是北周朝廷便把这批士兵及家属安置到贺兰山东麓的银川平原,这里人口稀少,耕地较多,河渠灌溉方便,适宜屯垦戍边。因为陈国的都城在建康,也就是今天的南京,其国土疆域在长江下游的江苏、浙江和闽赣东部地区。吴明彻本人也是南方人,所以吴明彻统领的军队,当然是以长江下游的江浙籍人为主。这批士兵及家属来到贺兰山东麓的宁夏平原后,丝毫没有陌生的感觉,因为这里湖泊密布,河渠众多,土地肥沃,和他们的家乡简直一模一样。这些士兵们从此安心在银川平原扎根,把这里当作他们的第二故乡。由于江浙一带文化十分发达,比本地少数民族文化水平高出很多。他们把南方的风俗习惯、农业耕作方法、先进的生产工具、高产的作物种子都带到了这里,宁夏原来的戎狄野蛮之俗没有了,代之而来的是琅琅的读书声。人们开始崇尚礼义,喜好读书,农业生产水平也突飞猛进。从江南来的人们到这里,如果不提是到了宁夏,一定会以为是到了江南水乡呢。这就是“塞北江南”典故的由来。
贺兰山东麓葡萄园
早在北周打败陈将吴明彻后,将其军队安置于灵州前,北周还于建德三年(574年)在灵州管辖的黄河西岸恢复了北魏时设立的怀远县,也从内地迁来两万多户安置在河西灌区进行农业开发。后因人口急剧增加,经济迅速发展,又在怀远县之上增设了怀远郡,以便加强对河西地区的管理。怀远县就是现今银川市的前身。南方人的大量入居,不仅使塞上银川的风俗、文化等为之一新,农业发展也有很大进步,出现了精耕细作的农田和大片果园,使银川处处山清水秀,瓜果飘香,呈现出一派江南水乡的自然景观。这样“塞北江南”才从风俗、文化概念渐渐演变为包含有地理和经济文化内容的双重含义的词语。黄河两岸地区这种变化在民间也早有了反映,而从文人的著作中也能查阅到一些原始文献。如宋朝曾公亮编纂的军事地理书《武经总要》中就有记载。该书前集卷十八下之《灵州·怀远镇》中记载:“怀远镇,本河外,县城西至贺兰山六十里……有水田、果园。本赫连勃勃果园置。堰分河水溉田,号为塞北江南即此。”曾公亮的《武经总要》和乐史的《太平寰宇记》,在对“塞北江南”的解释方面有所不同。乐史对“塞北江南”的解释只限于风俗、文化的人文范围内,而曾公亮对“塞北江南”的解释则扩大到了引黄灌区的自然景观。乐史所指的“塞北江南”,局限于灵州及黄河东岸地方,而曾公亮则把“塞北江南”的地域范围从河东灌区扩大到了黄河西岸的河西灌区的怀远县(今银川市),甚至更广泛的地方,当然也就包括西夏区在内。
贺兰山东麓生产的葡萄
贺兰山蘑菇
根据乐史《太平寰宇记》记载,由于南人迁居于灵州,给灵州的经济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变化,而这种变化不能机械地理解为仅仅发生在灵州的衙署所在地——灵州城一带。当时灵州是地方的第一级政权,州下还管辖着许多的郡、县、镇和军城。灵州所管辖的范围,既包括黄河东岸的郡县,也包括黄河西岸的郡县,如河西的怀远郡、怀远县、宏静镇和汉城、胡城、吕城等均是灵州的辖地。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太平寰宇记》中所记的灵州人“尚礼好学”“习俗相化”,当然也适用于灵州全境,也就是包括现今属于河西地区的银川市西夏区。这样看来,南北朝间,人们用“塞北江南”来形容和夸赞宁夏,理应既包含文化的内涵,同时也包含着自然风光、地理和经济方面的内涵。其所指地望,当然既要包括河东灌区,也应包括河西灌区,即泛指整个宁夏平原。后来因为使用更加广泛,渐渐又在约定俗成的强大影响下,“塞北江南”最终成为全宁夏的代称。
到了隋唐时期,古代封建经济和文化达到了鼎盛,宁夏地区的经济发展也达到了历史的新高峰。在这种局面下,大量赞美宁夏平原优美风光的诗作诞生,成为千古名句,其中称赞宁夏为“塞北江南”最有名的当数韦蟾所作《送卢藩尚书之灵武》,被收录于《全唐诗》中,诗曰:
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
水木万家朱户暗,弓刀千骑铁衣鸣。
心源落落堪为将,胆气堂堂合用兵。
却使六蕃诸子弟,马前不信是书生。
这首诗的作者韦蟾,是晚唐诗人,生卒年代不详,字隐珪,陕西下杜(今陕西省西安市东南)人。唐大中七年进士及第,咸通年间历任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刑部侍郎。《送卢藩尚书之灵武》是韦蟾送别友人卢藩尚书去灵州赴任所写的。全诗写出了唐代银川平原的景象:贺兰山下的果园中之所以硕果累累,是因为这里早就是闻名于世的塞北江南了。在这片如江南水乡般优美的银川平原上,千家万户掩映在林木繁荫之中。在交通大道上,行进着整齐的骑兵队伍。诗人在这里笔锋一转,接着写地处边塞的宁夏英雄男儿:落落大度有为将之才,胆气堂堂有退敌之策;虽说都是“六蕃子弟”,但一上战场,个个英勇善战。韦蟾的这首诗,应该作于唐大中年间,此时唐军在与吐蕃的战争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诗中的“六蕃诸子弟”都是指朔方军中“六胡州”各少数民族的后裔。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鲜明地感受到唐朝时期银川平原经济发展的巨大成就,宁夏早在唐代以前就已经有了“塞北江南”的美名。
唐代以后,到了明清时期,也有很多诗人写了赞美宁夏为“塞北江南”的诗句,如明代宁夏河东道孟逵曾作《宁夏》律诗一首,诗文最后两句是:“圣君贤相调元日,塞北江南文教通。”甚至迟至清朝,人们仍习用“塞北江南”的提法。清初宁夏官员刘芳猷在《朔方》诗中有“塞北江南名旧得”句;清中期,地方文人王三杰《连湖渔歌》诗中也有“那知塞北江南地,总是芦花明月天”句。可见“塞北江南”的称谓早已深入人心。
银川平原不仅是“塞北江南”,更是瓜果之乡,从唐韦蟾名句“贺兰山下果园成”可以看出,早在唐代,贺兰山下的银川市西夏区一带就是瓜果飘香的人间乐园。古代的劳动人民在这里种植了很多优良的瓜果品种。从流传至今的明清旧方志中,我们也能看到银川平原自古就是瓜果之乡的明确记载。如明中期编纂的《弘治宁夏新志》就记载,宁夏镇城(今银川市)境内有很多果树,其中果类有“杏、桃、李、梨、花红、白沙、桑葚子、菱、林檎、藕、核桃、葡萄、枣、柰、楸子、慈姑、地梨、芋、山药、樱桃、木瓜、沙枣”。可见银川境内的果树种类繁多。清代乾隆年间从江南来到银川,任知府赵本植家庭私塾的浙江人汪绎辰编纂了一本《银川小志》,其中也对银川的水果大加赞赏。《银川小志》中记载的银川地区的水果有:杏、桃、梨、菱、林檎、藕、柰、葡萄、樱桃、楸子、胡桃、花红、白沙、沙枣、桑葚、酸枣、慈姑、枣。其中“杏、桃,有极大者,味极美”; “梨,皮薄多汁,香甜色佳,南方所无有。所谓长柄梨,状如木瓜,味更鲜爽”;葡萄有“绿色、紫色两种,大如白枣,皮薄多汁,肉如橘瓤,少核,可撕去皮食,味极甜爽鲜美,南方所无有者。毬旁或生细蔓,上结小葡萄如豆大,味美更佳绝”;花红,“又名沙果,大如橘,淡红色,味极松甜,多浆”;枣“极大,朱红色,味极松甜”。可见银川一带的瓜果品种繁多,品质十分优良。
贺兰山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