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出世篇——婚礼

九十四年的时光让我怀疑，此刻站在对面的人并非敌人。这一记曾让莫心醉引以为傲的重拳终究还是印在了自己的胸膛。当看到最初最想看到的那个人时，唯有闭上眼睛重新领略一次那天的太阳。

天命城中这是极不平静的一天。只因正逢初夏，晴空万里，满目苍翠。布满全街的紫荆花争芳斗艳，仿佛在向即将到来的那个女人挑衅。

不一会儿，只听见炮竹声响，鼓乐齐鸣。大红灯笼开路，百里红妆山呼海啸。枣红色宝马上骑坐着一名二十岁男子。身穿绣金宝红礼服，头戴八宝如意官帽，正是今日的新郎官，天命城城主之子水连芳。

其后是一座八人抬的硬衣式花轿。娇帷上绣着丹凤朝阳，麒麟送子等图案。如此声势浩大的接亲场面，证明了娇内新人不同寻常的身份。没错，她正是浔淓国第一美人，也是浔淓国皇帝古今相照的亲姐姐古今明月。

当然，她还有另一重身份，那便是择灭山相见社首席大弟子。好一个佳人，只见她清俏淡雅，冷傲怪娇。约莫二十出头，火红色华衣裹身，露出线条分明的颈项和清爽了然的锁骨，逶迤拖娇底的幽岚醉舞珠皱裙下露出一双映月绣花鞋。又见她，头戴凤冠披霞帔，两缕青丝胸前垂。双颊隐现粉红扉，妙人躯比蝴蝶飞。

也许是娇子里太过闷热，新娘缓缓用左手搭起盖头，微微伸颈顺着娇帘的缝隙往外瞧了一眼。大街两旁，人声鼎沸，团花锦簇。即便有兵丁维护，也挡不住许多人窥向喜娇里的目光。不过任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本应该满目柔情的新娘子，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杀气。

吉时已到。接亲队伍已至城主府邸大门外。往日雄伟庄重的宫殿，今日也似蒙上了一层血霜。

宾客皆纷纷入席，端坐高堂的是天命城城主水无形与其大夫人，苗氏。共计九十九名乐师奏起婚曲《夕阳萧鼓》。音弦声响，新郎新娘手握着牵红在礼官与喜娘的陪同下步入大堂。站定后，水连芳背对着父亲水无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古今明月背对着苗氏，盖头下绝美脸庞上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有一对坚定的眼神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绝望夜晚。

司礼唱曰：兹尔新婚，有宴来宾，咸集致贺，恭祝连理。天地以辟，物养于斯，自礼行时，虽万难千险而誓与共患，纵病苦荣华而誓而与弃。家合事兴，不变不易，天长地久，为尔佳缘。成夫妇礼，感谢父母，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官言罢，两位新人同时转身面朝彼此，新郎迫不及待地一躬到地。然而令众人出乎意料的是新娘子居然没有任何动作，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水无形和苗氏相视一眼心中皆迷惑不解。宾客们有面面相觑者，有低头私语者。堂上最尴尬的还属新郎水连芳，他向对面的喜娘使了个眼色，喜娘这才反应过来，冲着新娘耳旁细声细语道：

“公主，该夫妻对拜了，”新娘置若罔闻。

“公主，该夫妻对拜了，公主，该夫妻对……”

喜娘一个拜字未出口，只见古今明月刚刚还握着牵红的右手立刻并指为刀，疾如闪电般插进新郎水连芳的胸膛左侧。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了，在场所有人个个目瞪口呆。刚才还一心只想快点结束这繁琐的婚礼，赶紧洞房的新郎官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也不知是谁率先打破了这怪异的平静，惊的大叫一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