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古代生活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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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所以我得劫了你

一旦有了这个疑惑,我对待霍景逸的态度变得不再那么奔放了。

我已经等了足够久,久到几乎可以断定他不是我在这个世界里的Mr.right,那我必须如同上次对待祁湛一样,得将这股莫名的小火苗给浇灭。要不然我将错失和真正的男主角邂逅的机会,从而永久地困在游戏中。

于是一连三晚,我每次都比原本和他约定好的时间点晚到一些,现代人把这叫做冷处理。

到了晚上,霍景逸每每见到我的第一句话都是:

“你今天迟到了半个时辰。”

“你今天迟到了一个时辰。”

到了第三晚,霍景逸已经炸成了爆竹。

“叶灿灿,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你今天迟到了足足两个时辰……晚饭后的餐点,被你愣生生拖延成了夜宵,嗯?”他恨不能将我就地正法,一字一句地咬牙,双眼也眯成了危险的弧度。

该男子,生起气来压迫感令人窒息。

我有些腿软,但心却不能软,我避开他的目光,讪讪道:“四皇子,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今天研发了一种新的糕点叫蛋挞,用时稍许长了一些,您息怒啊,超好吃的哦!”

听到新的糕点,霍景逸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一些。

他接过蛋挞,放了一句软绵绵的狠话。“呵,下不为例。你下次再敢迟到,本皇子便革除你的御厨之位,把你扔回长安街头。”

我讷讷点头。

霍景逸对蛋挞的兴趣十分浓厚,他不停地和我讨论有关蛋挞的制作,然而我回答归回答,却坚持不与他对上眼神。

霍景逸的眼睛会说话,其中以夜晚看书勤习政务时的眼神最为专注,以谈论甜品时的最为纯粹,而且还容易让我产生我和他很聊得来的错觉。

所以熄灭火苗,得从不看霍景逸开始。

然而霍景逸轻易发现了我的小心思。

“为什么不敢看我?”陪他看书时,他忽然发出灵魂质问。

我不敢说话。

他气得将书挪开,“叶灿灿!当初是你死皮赖脸讨来进出重华殿的特赦,如今这才一个月你就生出了二心?”

“我不是,我没有。”

谁想我越否认,他就越是疑神疑鬼。

他“啪叽”将书狠狠拍在了地上。

起身绕着我踱步,那模样像极了什么名侦探在侦破什么大案件。“本皇子突然想到前些日子的传闻,说是我蜜煎局的厨子人手过多,每天做的甜品许多都会浪费不说,也难以有晋升的机会……所以许多厨子还会私下里偷偷接私活儿,给别宫的妃子皇子做甜品。”

霍景逸突然停下脚步,从身后阴恻恻问道:

“莫不是你也接了两份活儿?除了给我做甜品,还给其他人……嗯?”

我打了个冷颤,这都是哪来的神奇传闻啊?

不过是迟到了三天,最多也就是个消极怠工的事情。怎么到了霍景逸口中,就变成了生出二心的大事呢?

关于当晚霍景逸口中那“前些日子的传闻”,第二天起早,我便去咨询了御膳房里的几位八卦小能手。

他们费劲地从记忆的长河中捞起这段,脸上写满了问号:“叶姑娘,你确定是前些日子的传闻?我记得这风声都要追溯到去年了……而且当时四皇子知道后默许了呀,我们也要吃饭的嘛,多赚一份银锭子也是人之常情。”

“……”

真是奇了怪了,他已经默许了一年的事情,怎么放到了我身上就不允许了呢?

这不,下午叁言小兄弟出现在蜜煎局,转交给我一折子。

上书:

“霍景逸专属甜品厨娘三十六不许:

不许迟到!

不许给除了霍景逸以外的人做甜品

不许在除了重华殿和蜜煎局以外的地方停留

不许和除了霍景逸以外的人谈论甜品相关的话题

……

霍景逸 亲笔”

看完我差点昏厥。

诸如此类的不许xx,他居然写了足足三十六条!真是有够小心眼的!

谁想这还没完,当晚我提着改良版的葡式蛋挞准时到重华殿时,门口的叁言率先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女人心,海底针。”

“……”

到了里面,气氛也很不对,那啥,霍景逸已经吃上甜品了。

见我来,他睨了我一眼,高傲的眼神,加上那身玄色的衣服,像极了一只脾气差劲的黑猫。他还强调:“叶灿灿,别忘了,替本皇子做甜食的可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霍景逸的桌前摆着一盘稀巴烂的芒果班戟,一看就是山寨货。

估计是那天我在蜜煎局大展身手时,哪个不长眼的偷学来的。

我放下葡式蛋挞,上前试探道:“四皇子,你确定要吃这种东西吗?过于稀烂的奶油,失败。火候未到的面皮,失败。辣眼睛的卖相,失败!”

霍景逸脸色下沉,说话一股酸味:“卖相虽然不怎么样,但人家至少是真心实意在为我做甜品。我也不是非吃你叶灿灿做的甜品不可。”

他摆明了在生气,可偏偏不说的样子……可爱极了。

不对不对!

我赶紧晃了晃脑袋,听听里面有没有大海的声音。

说好的抑制对霍景逸的非分之想呢?

我火速退了三步:“四皇子,那你赶紧尝尝吧。”

霍景逸偷偷瞟了我一眼,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终于举起勺子朝那块稀巴烂班戟戳了下去……

“叮咚——”

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个音效声了!

果然,伴随着该音效,弹框也再次出现:“副线剧情二——【宫斗恶毒妃子】开始!PS:此为继续寻找真爱的必过关卡哦。”

这盘丑到极致的芒果班戟不仅是山寨的,居然还是有毒的?!

弹框出现的一瞬间,四周再次死一般的安静,霍景逸停驻在了皱眉、微微张嘴的一刻。

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五秒钟又来了。

对于这五秒,我是这么分配的。

我花了一秒拍落了霍景逸已经舀起的那块奶油,至于剩余的四秒,我朝着霍景逸的嘴巴……亲了上去。

他的嘴唇软软的,却又冰冰凉凉的。那感觉就像是在盛夏烈日下,偷尝了一颗新鲜的冰镇荔枝,令人心动不止,又生出些偷偷得逞的快感。

然而亲完我就惊呆了。

上一秒的自己怎么会对霍景逸做出此等……奔放中带着点花痴,花痴中又带着点放浪的行为?!

我的天呐!

我对霍景逸有好感已经不再是一个猜想与假命题。这么些天我花式缠着他,或许也不单单是为了触发真爱剧情,而是……在借着触发真爱剧情的借口,其实是真心实意地想黏着他?

世间万物,唯有少女心最复杂。短短五秒根本理不出个头绪,而五秒一过,霍景逸复苏了。

他提的第一个问题是:“本皇子的勺子怎么会无故摔在了地上?叁言你看到了吗?”

叁言摇了摇头。

霍景逸没继续追究,甚至准备再舀一勺……

我大手一甩,掀翻了桌上的那盘山寨班戟。并赶在他还没发火之前,抢话道:“四皇子,这盘班戟有毒!”

他挑眉,垂眼看了眼在地上摔得异常难看的班戟。“有毒?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嫉妒?”

哈?嫉妒啥?嫉妒这反派如此稀巴烂的厨艺?我乖巧回答:“四皇子,我是您的专属厨娘,您却不是我专属的呀,你自然可以吃任何人做的甜点,我是绝对不敢有半点异议的。”

霍景逸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至于为什么又突然生气,我也不敢说,我也不敢问。

他冷冷道:“那你是如何断定它有毒的?”

“凭借我对食材的把控力,方才我第一眼还以为这奶油没有泡发好,可是我转念一想,奶油就算没泡发好也应该是发硬的,怎么可能像水一样稀薄呢?里面定是加了一些其他东西,很可能是毒药。”我随口胡扯道。

霍景逸似乎对此事不甚在意,或者说是这么扯的话正常人都不会相信吧……这不,他只轻描淡写了一句。“好。叁言,派人将这份东西带下去好生查验。”

他反而对别的事情很在意,处理完芒果班戟,他突然将话题引向了我:“叶灿灿,你发烧了?怎么满面通红?”

他这一问,我的脸更是红过焦糖布丁。

霍景逸又问:“等等,我的嘴边……为什么会有甜甜的味道?”说罢他还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他嗅了嗅,道:“似乎是蛋挞的甜味。”

叁言飞速指向我:“她吃了,蛋挞哦。”

“你胡说什么呢!”我吓得后退了一步。

叁言抬杠抬到底:“你嘴角,还沾着!”

这下完蛋了,我来之前在厨房吃的蛋挞居然没擦干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霍景逸一脸狐疑地朝我这头逼近,并先我一步捉住了我企图销毁证据的手腕,另一只手抬起青葱般的指节,替我细细拈起嘴角边那块碎屑,然后……放到舌尖尝了一下。

他幽幽道:“果真是一模一样的味道……那么,它是如何从你嘴角边跑到我的嘴唇上的呢?嗯?”

当晚回去后我一整宿都没睡着。

我在严肃分析自己那三秒到底是怎么想的,最终我分析出一个完美的理由:既然霍景逸不是我的官配,那他便不是主角,既然不是主角,那么在【宫斗恶毒妃子】的这一章剧情中是很可能会死去的!剧情弹框很难得,停滞的五秒难得,这么帅气的极品男子死去又会令人痛惜。

所以当时我脑子一热,就……咳咳,占了他的便宜。

冷静分析完,我总算放下心来,我并没有对霍景逸生出好感嘛,只是单纯吃了美貌小哥哥的豆腐而已,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话说回来,关于有人在霍景逸的食物中下毒一事。

霍景逸的人果真在那奶油里查出了毒药!霍景逸嗜甜,而奶油的甜味正好遮盖毒药的奇怪气味。这幕后之人不仅对霍景逸的喜好了如指掌,且蛰伏已久,他/她在蜜煎局的卧底很可能也不止这一个。

得到消息后,霍景逸先是派人封锁了有人下毒的风声,同时封锁了重华殿,并暗中遣了叁言找机会将那名先前殷勤献上芒果班戟的厨子抓来单独问话。谁想反派那边的行事同样缜密,那厨子见霍景逸身体并未出现异常,一击不中,竟当夜服毒自杀了。

“可见背后雇主的心狠手辣啊,必定是挟持了那厨子的家人,要不就是势力大到只手遮天。”我学着实习小弟柯楠推理时的经典动作,双拳交叠捶一捶。

入夜,重华殿卧房里,一灯如豆。灯下霍景逸正在扶额思考,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叩击着桌案。叁言小兄弟则是背靠在黑暗的角落,手持一把剑。

他俩正认真地听着我的分析,虽然我觉得那个眼神更像是看猴戏……

说起来为什么霍景逸商讨下毒案的现场我一个厨娘为什么会在呢?

时间调回半个时辰前,霍景逸告诉我:“叶灿灿,你立了大功,本皇子正式将你的职级晋升为我的专属智囊团兼专属甜品厨娘,以后我但凡用餐、出游,你都得在本皇子身边,听懂了没?”

我搓搓手:“那俸禄提升多少呀?”

霍景逸沉默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此次的提拔是加量不加价的。意思是我今后拿着一样的俸禄,却要做双倍的活。

但问题不大,因为无论霍景逸是否为我加俸禄,是否为我晋升职级,我都得积极参与到抓幕后凶手的队伍里来,谁让这是我非过不可的副线剧情呢?

我身负重任!

时间回到现在,轮到霍景逸发言了。“此毒药名为月下幽兰,平时无色无味,一旦到了夜晚就会散发出与兰花极为相似的浓烈芳香。这种毒药只有南疆才有,且因其采摘与培育的复杂,唯有土生土长在南疆的人,手上才会有这味毒药。”

“……”

分析得这么清楚,到底谁才是走剧情的那个人?!霍景逸作为一个游戏角色知道得也太多了吧。

我退回位置,笑容逐渐尴尬。“四皇子果真是见多识广,聪明绝顶啊。”

“书上说的。”霍景逸丢来一本厚重的书册,我接过来一瞧,原来是《毒经》。

好吧,果然知识就是力量。

但我还是企图扳回一局,找回一名游戏玩家的尊严。我分析道:“既然确认了此种毒药出自南疆,且只能由南疆生人经手,那么我们应该去翻阅宫中记录人员来往的册子,定会有所发现的!”

“叶灿灿,笨死了。”黑暗中冷不丁传来一句嘲讽。

“……”我早就想痛扁杠精叁言了,可惜我的武力值不允许。

至于叁言的好主子——霍景逸,他忍笑失败,嗤嗤笑出了声。“嗯,叁言说得没错,叶灿灿你的确笨死了。”

“……”你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上个月正是南疆雨林一年一度的打猎好季节,南疆之地奇珍异兽居多。父皇平生最喜打猎,所以包括我父皇在内的,加上后宫一众妃嫔,与数位大臣一行人就在上个月才浩浩荡荡去过南疆。而猎场是游玩之地,大家都能自由活动,谁都可能与当地人趁乱接应,拿到南疆独有的这味毒药。”

“夜晚散发浓郁的兰花香气,才是突破口。”霍景逸看了眼窗外,轻声道:“现在正是深夜,正适合搜寻。”

“该他们做事的时候到了。叁言,吩咐下去,带他们兵分多路,即刻出发。”

“是。”叁言应了一声,然后“嗖——”的一下消失了。

霍景逸三言两语就找到了揪出幕后之人的办法,且执行力一流,分分钟把【宫斗恶毒妃子】的剧情安排得明明白白,敢情这章的副线剧情通关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身为一名玩家结果智商被NPC无情碾压的感受啊喂?!

想当初走副线剧情一:智斗恶毒嫡长女叶蔓莺的时候,我先后费了不少功夫、耍了不少心机。可眼下霍景逸将一切都替我做了,我反而有些不太适应了。

副线剧情二的发展快得出乎我意料,霍景逸派出去的亲卫队个个是轻功一等一的高手。没多久他们便回来复命了。

“贤妃宫,有兰香。”一向办事效率奇高的叁言言简意赅。

霍景逸对这个调查结果似乎有些许的惊讶,“居然是贤妃……”

等包括叁言在内的亲卫队再次离开,我望着那抹熟悉又陌生的玄色身影,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落寞感。

我弱弱地问霍景逸:“这就调查结束了?”

他点点头。

我好忧伤,我在月下拉肖邦。我的眼前依稀出现前天弹框上写着的文字:此为继续寻找真爱的必过关卡哦。

我原本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待在重华殿的,可现在该任务轻而易举地结束了,这意味着我也得挑个时间告别霍景逸与蜜煎局继续去找寻真爱了。

唉,曾经我为了等一个弹框等到出现幻觉,可眼下……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叶灿灿也会期盼弹框晚一点出现。

此时此刻,我虽然与霍景逸同处一个屋子,可我们的心却隔得好远,他根本不会明白我的忧伤,他也根本不知道我在某天会不辞而别……越想越难过,我忧郁成了一朵蘑菇。

“可是单凭贤妃宫中有月下幽兰的气味一事,这根本不能成为摆上明面的证据。”霍景逸突然出声,打破了我自导自演的一场悲情大戏。

“所以仍要按兵不动,等待她下一次的出手。”

我耳朵竖得老高,霍景逸现在说的每句话在我这里自动转换成:“副线故事剧情扔在继续啊啊啊啊!”

“真的吗?!”我愉悦地蹦跶到他身边。我想如果我有尾巴,此刻一定是晃啊晃……

结果霍景逸又甩了个眼神杀给我,语调也带了点阴阳怪气。“叶灿灿,怎么感觉你如此开心?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人?”

“是啊,当然!”我想也没想就答道。

直到他贼兮兮地偷笑,我才意识到他方才那句提问方式……好像有哪里不对。

我没头没脑的回答让霍景逸心情大好,接下来他难得耐心地和我分析眼下的情况。

大宴律法明文规定,皇子不得擅自闯入后宫,皇子身边的侍卫更是不被允许,一旦被发现就是死罪。况且霍景逸今日派去寻找线索的属下还是他多年培养的暗卫。

如果将此事上报给皇上,那霍景逸等于不打自招他有一支唯他是命、且武功高强的亲卫队。再然后,他多年费心经营的不学无术人设也将崩塌,届时他的哥哥弟弟,后宫里朝堂内,都将知道他霍景逸是一个不仅受宠,还颇有心机的皇子。

听霍景逸分析完,我只觉这证据岂止是不能摆到明面,甚至都不能透露给任何一个外人,不然。“到了那时候……迫不及待想要致你于死地的人可就不仅仅是贤妃一人了。”

霍景逸一脸“你智商终于在线了”的表情望着我,他忽然自顾自起身离开,走至门口时回头道。“本皇子要去散散心,叶灿灿,快跟上。”

今晚月色真美。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霍景逸所谓的散散心,原来就是在门前的二分地闲坐着。他还取了一壶甜口米酒,我和他就枕着夏夜的风和月色,一杯一杯喝着。

霍景逸极受宠,重华殿的布置全部是按照他自己的喜好来的。这里就像是藏在深宫中的一个秦楼楚馆,纸纱窗,竹片帘。月光透过帘子,泻在了霍景逸的玄色衣袍上,金色的仙鹤刺绣被照得莹莹发亮,衬得它们的主人好似一谪仙。

此时霍景逸斜斜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带着点戏谑,又带着点说不上的柔软。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哪是谪仙,分明是一只蛊惑少女心的妖啊。

我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转而去看庭院。

他卧房前的庭院里种满了金鱼草。斜斜的根茎上串着一串儿的乳白色花朵,远看就如同金鱼吐出的泡泡,十分童趣可爱。谁能想到花名满长安的四皇子,实则内心是个充满纯真的男子呢?

我正想得出神,霍景逸突然道:“其实我没料到贤妃会如此心狠手辣。”

我也好奇。“她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啊?”

“无仇无怨。她此前好几次向我示好,可是我从不站队,于是对她递来的橄榄枝假装看不见。没想到她竟然记恨在心了。”

霍景逸又借着酒劲七七八八说了贤妃的状况,我总结了一下便是:贤妃是现下最受宠的妃嫔之一,娘家有人在朝中身居要职,自己本身又很能端着,自然受皇上宠爱。膝下所出一皇子,皇家排名第九,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这个年纪显然不是自己去夺嫡的年纪,所以贤妃就代为筹谋了。

总的来说,贤妃觉得霍景逸会阻碍九皇子上位做太子的道路,见拉拢霍景逸不成便想办法除掉他,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传说中的“得不到就毁掉。”

“这贤妃真是够坏的。”我感叹,这《长安风月》不愧为打着“适合资深宫斗游戏玩家”旗号的游戏,这才第二条副线,小boss难度就这么高了。

霍景逸自嘲似的轻笑,仰头而尽一盏米酒。“看来以我现在身处的位置,站队或是不站队,我都得死。”

毒舌、傲娇的霍景逸也有脆弱时。

今夜的他看上去就格外脆弱,一袭玄色衣袍与夜色几乎要融为一体,茕茕夜色下,他孑然一身,似有说不上的孤独。

我好想抱抱他,即使不能抱,也必须安慰点什么。我笃定道:“不,四皇子你不会死的,有我这个专属智囊团在呢,一人成团,战斗力爆表了解一下。”

霍景逸停下了倒酒的手,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酒壶,替我挽起了额前的发别在了耳后。

我心一惊,那个……霍景逸现在望着我的眼神怎么能如此柔软呢?我脑海里警铃大作,叶灿灿,你不该答应出来散散心的!

更不应该和霍景逸聊心事的!

但已经晚了。

“叶灿灿,你真的很特别。”霍景逸呵气如兰。“还记得你刚开始黏着我,我以为你就和那些庸俗的女人一样,费尽心思靠近我,只是想踏着我获取地位或是金钱。只是她们一举一动都十分合规矩,不敢悖逆我半句,亦不敢妄言我半分。但同时她们也从不会为我的安危和处境担忧,对于她们而言,在四皇子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谁并不重要。”

“而你,不一样。”

我低下了羞愧的头颅,那个啥……我似乎和霍景逸口中的那些女人也没什么两样。无非是她们要的是名利,我要的是一段真爱剧情罢了。

“后来我遇刺的那次,你却下意识救我。还头头是道地和我分析我的哥哥弟弟们有多么想害我。”霍景逸嘴角不住上扬。

他越夸我,我越是愧疚。我只能尬笑,“其实这也没什么啦,四皇子你什么都知道,心里跟明镜似的,其实有没有那么个人和你说这些都不太重要吧……”

“不,难得的就是那么一个胆敢和我说这些的人。宫墙太高了,高到里面的人皆无法看到外面的世界,于是只能将目光放在宫内的三寸之地,互相倾轧,偏要争个你死我活。我在这皇宫里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像你一样心思单纯的人了,你是真的喜欢做甜品,也是真的为我好。”

霍景逸的目光比今夜的风还温柔半分,我被他盯得脸颊发烫……这发展不太对啊!我得赶紧打住!

于是我扯开道:“四皇子,以后但凡有哪个妃子再来找上门,尽管来找我。我叶灿灿可是十级宫斗专家!比如贤妃这个名号就很有意思。我教你点小技巧,以后你看到诸如贤妃啊,德妃啊这种白莲花一般的名号,尽量躲得远远的,十有八九是毒如蛇蝎的女人。”

“此话怎讲?”

“从我家乡的影视剧……那个,戏曲里总结得出的。”

“你家乡到底在哪儿?平时上演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戏折子?”

于是我开始如数家珍地说出那些年我追过的剧的名字……

我眉飞色舞的时候,霍景逸就在旁怔怔看着我。我偶尔回看他,都是默默心下一惊,这个人实在是太好看了。他眼底有星河,我不用抬头就能将今晚的夜空尽收眼底。

然而我扯开话题也阻挡不了情节发展。

这不,我喘口气的功夫,霍景逸火速抓住了机会:“叶灿灿,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我就……”

这经典而狗血的开头……莫不是要表白吧?!

四皇子你要冷静啊啊啊,你我非官配,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我极其害怕他会说出那四个字,不禁埋头做起了鸵鸟:紧闭双眼,不看!捂住耳朵,不听!

霍景逸气呼呼在我额头“啪叽”轻弹了一下。“叶灿灿你现在一幅受惊老鼠的模样是在作甚?本皇子有这么可怕?”

他抬手将我捂着耳朵的双手捉住,直视我道:“我觉得你就像是一朵无法捕捉的云,譬如今晚你虽然好好地坐在我身侧,明天你可能就倏忽从指间溜走。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不属于这里。”

原来不是表白啊,我松了一口气。

可不知为什么,心头却又有些空落落的。

甜口的米酒虽然度数低,但架不住我喝的多,当晚我成功醉了,昏昏沉沉间我记得自己直接在重华殿的卧房下了榻,而正主霍景逸则是热爱学习,去书房彻夜看书去了。

三个时辰后,我却是被树叶拍醒的。

我惊恐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凌空飞行?!

不是仙侠剧里那种唯美仙气的飞行方式,而是完全相反的那种:我被人扛在了肩上,那人轻功了得,在树林中横行穿梭,然而这位仁兄自由穿梭的时候似乎并未多考虑我的体验感,于是沙沙的树叶在我脸上胡乱地拍。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据我方才长达数分钟的观察,从这位高手的魁梧体型来看,他既不是霍景逸也不是叁言……

是的。

经过初步判断,我被一个陌生男子绑、架、了。

然而眼下我不知道这位大哥的来头,也不清楚他同一个久居深闺的卑微庶女能有什么仇什么怨,更摸不准他的脾气,比如会不会因为我大叫而暴躁,一个手滑就撕票之类的。

无奈我只好在心头抒发感情,咆哮一咆哮:啊啊啊啊啊霍景逸!你这个乌鸦嘴!!!你没事为什么要说“明天你可能就倏忽从指间溜走”这种晦气话呢!妈——救命!

在被绑匪驮着“飞翔”的一路上,虽然此时天空飘来的BGM——十面埋伏二胡版.mp4很是不让人淡定,可我依旧很拼命很努力地让自己平复心情。而企图让自己平复心情,首先就是要找寻一丝一毫生的希望……在这个才来了两个月的异世界里,到底谁会在察觉我被人绑架的前提下,愿意冒着莫大的危险来解救我呢?

我闭上眼,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的人……一双丹凤眼,唇角总是浅浅勾着,嘴里念叨的总是那句:“叶灿灿,今天这道甜品甚是不错,本皇子命令你速速来和我探讨做法。”

是了,此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第一且唯一人选——居然是霍景逸。

我之所以用了居然。

那是因为按理说霍景逸和祁湛并无区别,都是画风和身边人大相径庭,一看就是男主料的男子,还都是我为了触发真爱剧情才刻意去接近的男子。至于我在他们二人心中的分量……我对于祁湛,是青梅竹马的好妹妹,更是心尖上的人。

而对于霍景逸来说,我是……我是什么呢?

一个做甜品很厉害,脸皮又特别厚的厨娘?又或者是一个十分新鲜有趣,所以引起了他片刻好奇的陌生女子?

总之无论是哪一个,都比不上叶千菱在祁湛心里的地位。

所以到底为什么在刚才我最先想到的人会是霍景逸呢?

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真是佩服自己,在被绑架途中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但同时也多亏了这些胡思乱想,我视死如归的心情似乎好转了那么一点点。

咆哮是憋住了,心情是缓和了,可我憋不住下意识的生理反应啊。眼瞧着这人把我往更深处的树林里带,身边的景色越来越黑,霍景逸能找到我的希望也越来越微弱……我不禁浑身直打哆嗦,还是幅度很大的那种。

然而绑匪大哥似乎全程都没注意到被他绑票的倒霉蛋已经醒了。他依旧一声不吭、勤勤恳恳地“嗖嗖嗖——”施展轻功。唉,或许是大哥觉得以我的武力值,醒不醒来于他而言根本没差别,对他的计划产生不了一丝丝的影响吧?

想到这儿……我在心头再次为自己默哀了一次。

月黑风高,树影寥寥,倒着飞驰而过的树影如同鬼魅穿梭横行,放眼望去,四周除了微弱的月光外没有其他一星半点的光源。眼下这时间点,我估摸着已是凌晨两三点钟,就连飞禽走兽大部分都休息去了,周围静谧得让人头皮发麻。在这样的环境里,再迟钝的人都会被逼成胆小、可怜、又无助的仓鼠,周遭环境的一丁点变化都能引起莫大的恐慌。

譬如此时此刻,我明显感觉绑匪大哥的速度慢了下来。

我心中警铃大作:这是要干什么?!

果不其然,没多久,他扛着我着陆了。

空中传来的BGM也同时换成了影视剧悬疑桥段精选BGM。

而此地,乃是荒无人烟的一处湖边。

方才我在被劫持的路上苦思冥想没想明白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庶女,到底有何等的仇家,不惜请了个高手进皇宫劫她?再说我的行踪也不该有人知道啊。于是我猜测过,叶千菱或许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特殊身份,绑匪会把我带进什么神秘组织。

可显然这个脑洞大得离谱,因为这里荒郊野岭的……他却停下了,莫非要就地撕票?!

眼下我被他放平在了地上,他又借着打火石和几簇枝丫生了火。就着火光,我总算看清楚他的打扮,我惊讶的是,他看上去居然与我年纪相仿。他穿着一身玄黑的夜行套装,腰间一面别了一个水壶,一面别了一把镶嵌着绿松石的匕首囊袋。身形如松柏般挺拔有力,却无丝毫木讷呆滞的感觉。至于脸……一块脸巾围了他大半张脸,唯独留一双眼睛似露非露,但饶是那丁点的眼睫,也透露出一股和承德侯府、皇宫那群天家子弟完全不一样的随性。自然,这位兄弟的头发也不甘下风,与那双眼一脉同出,散发着盖不住的自由气息——一根黑色发带在头顶随意绑了一个凌乱的高马尾。

我一边在地上装死,一边双眼微睁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生完火,只见他掏出一把银晃晃的大刀,又取下了腰间的匕首。再是就地找了一块锋利的石头,沾了壶里的水开始磨刀。

刀光闪着火光在我眼前来回晃荡……我心一凉。

接着他又跑去了湖边。

距离太远,我不敢明目张胆地起身看,只能就着水花溅起的声音、大刀和石头咣咣的撞击声,开始花式脑补一百种绑匪撕票的准备活动。

等他回来,逐渐凑近我,直到我跟前。

再也装不了睡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快、准、狠地捉住了他拿着匕首的那只手,一边大喊:“少侠!饶命!”

谁想他比我还激动,他反制住我的胳膊,咬牙道:“放开小爷的鱼,要吃等下一批!”

“……”

谁能想到这位兄弟半路把我丢在荒郊野外……单纯因为他快饿死了?!挑选湖边着地也单纯是为了捕几条鱼,至于那些匕首、大刀……也全是为了烤鱼准备的。

我一边无语,一边耐心地等他料理并吃完了四五条鱼。说来他很有做绑匪的自我修养,吃鱼的时候还不忘勒令我背过身去,生怕我看到他面巾下的脸。

“好了,现在轮到你吃了,喏。”

绑匪兄弟还颇为信守承诺,真给我吃了下一批烤鱼,就是这厨艺强人所难了些。

我勉强接过那团黑到面目全非的不明物体,勉强道谢:“谢谢少侠。”

等这位兄弟酒足饭饱后,他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拍大腿,转头惊讶地看着我,大吼道:“等等,霍景兔不是皇子吗?怎么会是个女的?”

“……”霍景兔?霍景……他大概说的是霍景逸吧?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绑架的人原来不是我?!

数分钟后。

“不好意思,我眼神不好,抓错人了。”绑匪兄弟真诚向我道歉,并提出再替我烤两条鱼的弥补措施。

“……”我好无语。

这是哪门子的痴线绑匪?不仅记不得目标人物的名字,就连脸都记不得……甚至性别都能弄错。

我越想越气,实在压不住火气。“你抓了我那么久怎么到现在才认出来?”

“不好意思,我刚才实在是太饿了,虽然小爷我武功了得,但是这里离皇宫也要好几里地,飞这么久也是很累的。而且我小时候被伤到过眼睛,到了晚上就看不太见,莫怪莫怪。”他挠挠头。

“……”我对他饿坏了一事毫无怀疑,能一口气吃下他自己亲手做的黑暗料理,那是真饿了。

至于认错人,视力不好什么的……我对此则是表示十分怀疑!甚至怀疑这是反派的不实谎话,指不定背后有更大的阴谋呢。

我小心问道:“那你眼神不好怎么还能在夜晚的树林里随意蹦跶……”

某仁兄飞来一个眼刀。

我立刻改口道:“施展卓绝的轻功并且不撞树呢?”

他回答得很是干脆:“听声辨位呗。”

行吧,我再次确认了这位主的武力值不在叁言之下,极其不好惹,我想走还得靠智取,因为他现在虽然自知抓错了人,却丝毫没想放我回去的意思!

烤火的声音滋滋作响,荒郊的夜晚寂静得有些可怕,黄鼠狼穿梭过草丛的声音都能被放大成狼群靠近的错觉,我不自觉地朝他身边又挪近了几寸,一边思忖着如何开口。

我深吸一口气。

“既然你抓错了人,那么能否放我回去呢?我真的很无辜,我很想念我的家人,也不知道娘亲最近过得怎么样了……”

我边说,豆大的泪珠边“啪嗒啪嗒”地从眼眶中落下。

想念娘亲自然是不存在的。

早在梦嘉技术人员第一次给我发来弹框的时候,我就知道游戏里的时间和现实时间并不同步,弹框出现的时候,上面显示现实世界的程序员们抢救了不过半个小时,而当时的我却已经被叶蔓莺母女折磨了数个时辰了。按照这样的比例换算,我在这个世界待了两个月,在现实世界里仅仅过去了大概五天而已,而我和我那位堪称雀界圣手的老妈联系的频率仅为两个月一次。也就是说,她估计到今天都还没发现她那在外打拼的女儿穿进了游戏里……甚至还想着多摸一副十三幺呢!

唉,至于我的泪水……全靠我暗中拧了自己大腿一把我会说出来?

据我对梦嘉游戏公司的了解,他们设计的男性角色但凡职业为侠客,通常都十分冷酷,还有些大男子主义,最受不了小白兔型的女子,更受不了女孩子哭。

我一边做作地抹泪,一边抬眼暗中观察这位仁兄的反应。

谁想就在我嘤嘤啜泣的时候,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丝毫没有被感动到的样子……

我心里又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梦嘉这天杀的公司不会刚好在这款游戏里想着突破自我,不按照以往的人设规律来吧?!

果然,他道:“抓错人不假,可是你很有用啊。近期霍景兔一定会加强戒备,我不容易再次出手,那边又要人要得急……”

他幽幽看了我一眼。

“不好意思姑娘,只能委屈你一下了。普通姑娘在大半夜的,可进不去霍景兔的寝宫,更不可能睡在他的床榻上,我能断定!”他用串着烤鱼的木杆指着我,道:“你是他的女人,所以小爷我得劫了你,之后自然有需要你出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