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曼说,下一个一百年地缘大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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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结束,伊斯兰世界动荡开始?

美苏冲突的区域横跨苏联外围区域。冷战结束时,苏联的边境有三个不同的地段:从挪威一直延伸至德国和捷克边境的欧洲段,从阿留申群岛经过日本直到中国的亚洲段,以及从阿富汗北部一直延伸到南斯拉夫的地段。苏联解体对第三个地段的影响最大。南斯拉夫率先解体的混乱状态将逐渐蔓延至整个地段,甚至殃及一些与之不相邻的国家。

从南斯拉夫到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广大区域在很大程度上被卷入冷战。虽然冷战期间,有些地区也发生了一些区域冲突,比如伊朗从原来的亲美立场转变为同时反美和反苏、苏联入侵阿富汗,以及两伊战争,但该地区却因冷战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维持着自身的稳定。不管这里发生过多少国内冲突,但从未完全爆发,也未升级为全球“热”战。

随着苏联解体,这个地区的稳定态势不复存在。这片从南斯拉夫延伸至阿富汗,向南深入阿拉伯半岛的区域是全球三大穆斯林主要聚居区之一,其他两个聚居区是北非和东南亚。这一区域面积广大,国家众多,而且民族分歧非常严重。在很大程度上,它不是一个单一地区,但我们将其看做单一地区,因为这里是苏联包围圈的南线。

冷战的分界线从这里直接穿过,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阿塞拜疆、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以及哈萨克斯坦等国都是穆斯林占主导地位的苏联加盟国,后来都在苏联解体后建立了共和国。俄罗斯联邦也有一些穆斯林地区,比如车臣。

上述整个区域历来就极不稳定。穿过这一区域需要历经周折,它也是从亚历山大港到英国的征服者们的贸易和入侵路线。这个地方一直是地缘政治的一个火花点,但直到冷战结束,这个火药桶才真正被点燃。苏联解体后,它的六个加盟共和国突然宣布独立。南部的阿拉伯世界不是失去了靠山(伊拉克和叙利亚),就是失去了敌人(沙特和其他波斯湾国家)。印度也失去靠山,而巴基斯坦则感觉到从印度的威胁中解放了出来——至少是暂时的解放。整个国际关系体系被扔到九霄云外,任何极其微小的稳定状态都会被破坏。

1992年,苏联从高加索和中亚地区撤军,犹如退潮。许多已经遭受了一个世纪甚至更长时间奴役的国家如雨后春笋般诞生,它们没有自己的政治传统,甚至在一定意义上也没有功能齐全的经济体系。与此同时,美国对该地区的兴趣也日趋减小。在1991年的“沙漠风暴行动”结束后,美国认为阿富汗这类国家似乎作用不大。冷战已经结束,再也没有一个国家能对美国构成战略威胁,之前美苏激烈争夺的地区已经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发展了。

详细描述这个地区(尤其是阿富汗)是如何陷入混乱状态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它不像南斯拉夫发生的频繁战端那样具有借鉴意义,但可以被总结为如下过程:从20世纪70年代末到苏联解体,美国帮助阿富汗创建了一支能够抵抗苏联的力量,而在苏联解体后,这些力量反过来又将矛头对准了美国。这些经过秘密训练并且熟知美国情报机构运作过程的人员发动了一系列反美行动,而这些行动在2001年9月11日达到高潮。美国以入侵行动作为针锋相对的回应,首先是阿富汗,而后是伊拉克,很快,这个地区就变得面目全非。

就像“二战”后苏联遇到的情况一样,美国将伊斯兰圣战者作为打击目标,不得不应付自己亲手培育出来的“怪物”。但这还是一个比较次要的问题,更加严峻的两难处境在于,苏联解体打破了能在某种程度上维持该地区秩序的国际体系。不管有没有基地组织,苏联加盟共和国及其南部的穆斯林国家都将变得动荡不安,就像南斯拉夫一样,这种动荡不安必将以某种方式将全球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拉进泥潭。这是一场完美风暴。从奥地利边境到印度克什米尔的广大地区都动荡不安,美国试图使它们处于可控状态,但结果很难预料。

这一问题还有另一方面值得关注,尤其是考虑到将在下一章探讨的人口趋势问题。穆斯林世界内部极不稳定性。在人口趋势变化的推动下,伊斯兰传统人士对改变习俗(尤其是关于妇女地位的问题)的抵制,是该地区不稳定性背后的重要推动力。穆斯林传统人士和世俗主义者之间的斗争破坏了这个地区的稳定,而美国则对日益增长的世俗化情绪负有责任。这像是对该地区状况的肤浅解读,但就像我们将看到的,这比第一眼看到的表象有更深、更广的意义。家庭结构的改变、对这种改变的抵制,以及“9·11”事件,三者之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从更广泛意义上的地缘政治观点来看,“9·11”事件终结了从冷战结束到下一个时代(美国—伊斯兰圣战者战争)开始前的真空期。如果我们将胜利定义为重新建立一个伊斯兰国家或伊斯兰帝国的话,那么伊斯兰圣战者根本不可能获得成功。伊斯兰世界难以克服极为严重的内部分歧,而强大的美国又不可能被轻易击败,如此混乱的局面永远也不可能使伊斯兰圣战者获胜。

事实上,这场战争是大国角力场转移造成的,它不会持续太久,只是暂时爆发的区域冲突。伊斯兰世界的种族和宗教分歧意味着,即使美国不能继续控制这个地区,伊斯兰世界也不会出现一个稳定的政权。伊斯兰世界的分化和动荡已经持续超过一千年,很难立即变得团结。而且,即使美国在这个地方被打败,也不会削弱它统治全球的基本国力。一如越南战争,它仅仅是过眼云烟。[3]

同时,美国和伊斯兰圣战者之间的冲突似乎又是如此激烈和势不可挡,因此,很难想象这场战争将草草收场。一些言辞谨慎的人都认为这场冲突将支配整个世界,但从本书此前阐述的20年周期的观点来看,到2020年,美国和伊斯兰圣战者之间的冲突依然主导世界走势的可能性非常小。事实上,目前正发生在伊斯兰世界的事件最终将无足轻重。如果美国能继续保持国力的上升趋势,那么到2020年,美国要面对的是完全不同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