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曼说,下一个一百年地缘大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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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燃火药桶的南斯拉夫

很明显,苏联的解体给国际体系带来了巨大影响,其中一个影响尤其让人意外。势力相当的美苏两大强国实质上已经稳定了整个国际体系。这种情况在苏联的边境线上表现得尤为显著,当时,边境线两边的国家都为战争做好了准备,例如,在被冷战冰封的欧洲,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引发战争,因此,苏联和美国都极力遏制出现这种情况。事实上,冷战最有趣的一点就是美苏双方相互遏制,但都不会诉诸武力,苏联既没有袭击德国,美国也没有入侵波斯湾。最重要的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核战浩劫”。

仔细审视过去20年非常必要,这20年是此后100年世界历史形成的基础,这也是为什么我将在这一章花费更多精力探讨过去,而非展望未来。苏联的解体犹如在一场激烈的拔河比赛中,一方突然变弱松开了绳子,没有放手的一方虽然获胜,但也失去了平衡,因此,这种胜利掺杂着巨大的困惑和矛盾。此前被双方锁定的缆绳突然松弛下来,并且开始以无法预测的方式运行,这种情况在两大集团的接壤边界上尤为突出。

一些变革是以和平方式进行的。德国统一,波罗的海沿岸国家重获自由,乌克兰和白俄罗斯摆脱了苏联统治。捷克斯洛伐克一分为二,在原来的基础上分裂为捷克共和国和斯洛伐克共和国。其他变革则要血腥得多,罗马尼亚经历了喧嚣的国内革命,南斯拉夫则四分五裂。

事实上,在所有与苏联接壤的国家中,南斯拉夫是人为拼凑痕迹最严重的国家。它不是一个单一民族国家,而是由不同民族、种族和宗教交织而成,矛盾重重。“一战”的获胜者在理论上认为,为了避免巴尔干再次发生战争,应该创建一个统一实体,使所有分裂的部分组合成一个单一国家。这是个有趣的理论。但南斯拉夫是一系列僵化、陈腐的国家的集合体,那些由远古征服者留下来的、充满历史积淀的小国仍然保持着自己独特的身份认同。

历史上,巴尔干半岛一直是欧洲的火药桶。这里是罗马通往欧洲的必经之路,也是土耳其进入欧洲的中转站。第一次世界大战始于巴尔干,每个征服者都留下了自己的民族和宗教,彼此之间互相仇视、充满敌意;每个战争集团都对这里其他的民族和宗教实施了大规模惨无人道的暴行,而受此虐待的民族和宗教又都将仇恨铭记于心,就好像这些事情刚发生在昨天。这个地区根本不存在遗忘和原谅。

南斯拉夫在“二战”中分裂,克罗地亚站在了德国一边,而塞尔维亚则成为同盟国的一员。战争结束后,二者被共产党联盟领导下的铁托统一。南斯拉夫也信奉马克思主义,但反对苏联,它不想成为苏联的卫星国,于是采取了与美国合作的政策。夹在北约和华约之间的南斯拉夫组成了一个单一国家,但极不稳固。[2]

1991年,当这个角力场瓦解之后,南斯拉夫分崩离析,犹如一个政治断层引发了一场大规模地震。这个古老并且被冻结已久的民族突然发现自己重新获得了行动自由。塞尔维亚、克罗地亚、黑山、波黑、马其顿以及斯洛文尼亚等一战前从未听说过的国家突然冒了出来。在这些国家内部,从邻国移民来的其他少数民族也活跃起来,纷纷要求独立。南斯拉夫的分崩离析,将极大地影响21世纪早期的世界局势。

南斯拉夫战争以前一直被误认为是一个简单的局部现象,一次独特的事件,但事实上远非如此。它是对苏联解体做出的最早也是最轰动的反应,此前被压抑了50年之久的激情突然被重新点燃,固定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它可能,甚至一定是全球体系转变带来的一个地区现象。除此之外,南斯拉夫战争也绝非一个单一现象,它只不过是第一个断层(印度、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北部群山以北方向的延伸线)引发的结果。南斯拉夫战争拉开了由苏联解体引发的更大动荡的序幕。